天英纵横提笔就着炭灰水墨开始在石桌写字,听说中原之地平时写书练字用的都是特制的纯墨,写出的字通体墨玉,等自己到了鬼谷一定攒钱买上一些。
先写了一会水灵村传承的篆体,然后才写起最近百年随着“中原西徙”传到灵水村的楷书。篆体形方长,笔线匀均圆转,成文端庄工整,天英纵横照着那本《东周简政》练了四五年,现在写起篆体还是快不到哪里去,这也是为什么村里其他孩童跟着老爹读书写字,只学会一些通用字体就便不学了,实在是这篆体难于记忆、书写,最后学会了在这灵水村中也没什么大用。
《东周简政》是这村中为数不多的几本古书,听说和族谱一样古老,千百年间还重著过几次才得以流传下来,每次都得小心翼翼的翻阅,生怕弄坏,抄写了好几年其中内容天英纵横早就烂熟于心,无非是东周五多年诸侯相争、治世革新、江湖纷争、暗流涌动的粗略传记。
因为两年后要离开灵水村,要和村外的世道打交道,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中原通用的楷书。相较于篆体楷书则容易了许多,在熟悉了其提顿、藏露、方圆、快慢等用笔方法之后写起来比之篆体也快了许多,而且楷书起收有序、笔笔分明、坚实有力,又停而不断、直而不僵、弯而不弱、流畅自然,在字体美观上也不逞多让,只是略微少了些许字体间流露的古气。
在武道上,勤练苦学三月,早已看不出任何曾身患重病的迹象。诗仙剑说道:“肤色如古铜,肌肉紧实,也算是入了武夫境了。”
“师兄,你跟我详细说说练武要经历那些境界吧!”
“武夫之上便是侠士,那些能在江湖上看见背着剑行走天下的多是此境界之人,侠士大成之后便如了宗师境界了。”
“师兄,又如何来区分呢?”
武功境界上无明显标准,主要看战力之不同,不同境界之人战力不同,同一境界战力亦会不同,像你这样刚入武夫的人是绝对打不过在武夫境臻至大成者,正常武夫大成者能挡四五个兵甲之勇;武侠大成之人能搏数十兵甲之凶;至于宗师便是能在世俗之中开宗立派之人,能斩杀数百兵甲。这些都是通常的情况,像你弟弟这般便不能按照常人来度量,这种靠人间圣药铸就的身体和天生神力无异,等他到了武夫大成那么即使是寻常的武侠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都吃天才地宝不全都是天生神力了!”
诗仙剑一脸无奈:“师弟啊!你以为天才地宝是地里的萝卜,到处都是,人间人口越来越多,一来破坏了天材地宝的生长环境,二来人本来就是大药,人体的肌肤骨血都占用大量天地灵气,天地间浮沉的灵气自然越少,这些天灵地宝更是越少。此间有大恐怖,如今你年岁还小有些事还不便你知道。”
“而且你以为天才地宝就比得过那颗金莲,数百年的人参可以叫天材地宝,那颗金莲早就不能算在这个范畴,只能称之为人间圣药。”诗仙剑来到水灵村第一天晚上就喝过那壶酒,当时内心惊叹不已,后来还细细勘察过那个隐蔽的泉眼,无数次观察天落山,那山确实不是天生的石山,但诗仙剑是不相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搬来了那座石山,就为了挡住那株金莲。
“也只有你爹能干出如此糟蹋圣药的事情,居然用来泡酒,若中原那些世家老祖知道此等事情必然捶胸捣足!”
“额,师兄啊,是哪个第一次喝那酒大叫了三声‘好酒!好酒!好酒!’,又是哪个喝完一满杯又要了一杯。”
天英纵横笑意盈盈,诗仙剑老脸微红,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还是聊武功......聊武功!”这是第一次师兄弟两人第一次不严肃的谈话,自这次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没终止过。
念及同门之“情”,天英纵横也没有故意为难诗仙剑,忙着帮忙转移话题,“那师兄您是宗师境了?”
“非也,年岁久远,我已经忘了具体是哪一年有了宗师之战力,我只记得我当时尚且不足二十岁,我现在是生死玄境。”
“师兄何谓生死玄境?武功境界的终点在何处?”
“玄境玄境便是玄妙非凡之境,现在对于你来说太过缥缈,武功修为讲究一步一个脚印的来,知道的太多,天天就只会想着何时能到达,扰乱心境,不能专心求道,未尝是好事。就像凡人一生,从贫困起头,若没有目标一辈子也就浑浑噩噩过去;但若目标太过高远,常常想着难于实现,临近生死时刻也不会有太大成就;若开始只是想着小富,实现之后再想着大富,大富之后再想着大贵,说不定最终能成就个富可敌国。”
“武道无休无止,即使你师傅我师祖也尚未到达武道终点。不要好高骛远,安心去练鞭,不要天天想着“年少成名,名震天下!”那等江湖美事,每一个少年成名的背后不仅仅是宗派、功法的支持,更多是辛劳和汗水。之前是怕你这小身板经不住苦练,留下后患,如今入了武夫境界,根基已稳,以后以前一天的功业必须一早上就完成,下午还得给你加其他的功业,我可不想等你将来行走天下时弱了我鬼谷的名声,天人山之徒向来是百年不出,出则横行天下同辈无敌,你不要连鬼谷百家门徒都打不过,那我在那些掌教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对于诗仙剑说要增加功业,天英纵横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再苦也无所畏惧,听多了师兄口中的江湖,他想早点武功有成,离开灵水村,去看看江山如画、天地辽阔。
棍声闷响、鞭影重重,兄弟两人一个比一个卖力,哥哥想的是鞭法有成入剑道,弟弟想的是尽早打碎眼前这欺负自己已久的大石头。爬山阶已从变成了跳山阶,三四墩做一台,要从山下跳到山顶,到后面变成了抱石跳,诗仙剑的要求是,离开灵水时天英纵横要能手不触壁从石阶两侧峭石中飞奔至山顶。
完成早上的功业,午饭过后弟弟继续在水潭中练习棍,冬日地里的农活已少,家里的大黑狗也会趁着小白蛟不在来找天英海洋,从第一见面被吓到,大黑狗总是远离小白蛟。天英海洋已经过了五岁生日,早该是习文练字的时候了,哥哥三岁其就开始练字,他如今五岁还是不愿写,被强迫着写了几天晚上,写地张牙舞爪像他这个人一样,天英欲翔便彻底放弃了,等再长大一些再做打算,也不能让他闲着,每天晚上让他跟着他大伯二伯去练了枪,小家伙把枪法当棍法练习,在练武场耍得虎虎生威。
哥哥下午的功业修习已经不仅仅极限在天落山附近,房后的沙山、东脉的密林、西脉的草坡、悬崖峭壁、深山老林,村里人常常能见到一个男孩带着条似蛇非蛇的怪物在苦练,或立于树枝之上随风飘荡去控制身体的平稳,或攀崖而上锻炼双臂的力量,或在冰冷齐腰的泥沼中锻炼腰腿的力量,或茂密丛林练习对鞭法的控制,或在乱石群中奔跑腾往复以加强反应速度。
任风吹日晒,任瀑布激流冲打,任荆棘刺身血流不止,一天最舒服的时候是傍晚回到潭水之中,洗去身上的污垢、血汗,有时候坐在水中就能睡着。村中有的人说他命好,高人一心授教,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如此好运;有的人看着他心疼,还是个孩子就被如此折磨,那种苦大人都未必坚持得住,人心不一!
每天的体力消耗是惊人的,饭量也在惊人的增长,家里弟弟已是很能吃,现在再加上一个食量暴增的自己,天英纵横看着父母吃的越来越少,终于是有一天下了恨心,杀了一只兔子带回家中做饭菜,第一次杀生双手发抖,看着小兔子弥留之际的眼神他像是犯了罪过一样自责。小白蛟能感知他的自责,但是理解不了这种情绪,弱肉强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事情,诗仙剑看他沉默寡言也没说什么,如今只是杀了支兔子,在这乱世之中,将来肯定要面对更多杀伐,冷血无情自然不好,心慈手软也是行不通的,心性上的难关只能自己去克服。
多出手几次也就慢慢习惯,有时候用鞭子串着鱼回来,有时候肩扛野味回来。每天快到哥哥要回来时,天英海洋就会跑到路口翘首以盼,看看哥哥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猎物成了兄弟两人整日苦修的奖赏,身体不断在壮实,力量越来越雄厚,身法却越来越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