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天下百姓、人间诸侯,随着晨光陆陆续续醒来,大家都在说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除去那些千年传承的学府、宗派没人知道其所以然,自然不了了之!
乱国一百九十九年,还有十五天又是一年除夕夜。这一天各诸侯不约而同的下令手下兵将,停止进军,整军待命。天下百姓不知为何,只知道可以过一个安定的年,家人离散、赋徭繁重,活着的人也是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家,谈不上是个好年,只是可以在除夕夜多安睡几个时辰,少一些兵荒马乱、担惊受怕。
山水有灵有此村,大家起来也在讨论昨晚那个奇怪的梦,讨论昨晚的倾盆大雨,雨水雪水结成冰,冰封三尺。雨雪之后初晴,待弥漫的山雾腾天而上,万彩悬空,七彩飞扬,与冰封的大地交相呼应。大人叫醒了还躲在暖和被子里的孩童,起来看看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一夜辛劳的夫妻两人被村落里面小孩子的吵闹声和大人的议论声吵醒了。妻子只能透过窗子看看,丈夫把小孩裹得严严实实抱在庭院下面看。
刚刚喜得贵子家里自然高兴坏了,父母亲早早的便把早饭做好端来,下午村里的亲戚听说也是手提鸡蛋年货来看望,天英欲翔也叫了几个人明天来帮着杀猪,大家借着杀猪饭来欢喜小家伙的降临。晚上妻子给小家伙换尿布发现他身体有点凉,以为是天冷的缘故,随便跟丈夫提了一下,夫妻两都没怎么在意。
第二天等亲戚朋友吃完杀猪饭离去,丈夫给睡在阁楼上的妻子送饭,孩子的母亲心事重重的说道:“儿子有些不对劲,你摸摸身体越来越冰凉,绝对不是因为天冷。你赶紧给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不会是我昨天带不出看奇象冻着了?不应该啊,当时可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天英欲翔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不放心又把老父亲叫来了,老父亲也没看出小孙子生了什么病,下午的时候看着也只是没有刚刚出生时活泼一点,怎么到现在就这样了呢!只能煮点草药就着水给喂下去,说等到明日再看看。
刚刚为人父母的夫妻两人见到孩子这样怎么睡得着,子时过去孩子身上已经是冷的可怕,怎么捂着都捂不暖和,小家伙痛苦不堪地乱抓,妻子着急地边哭边抱怨:“你不是郎中吗,快点想想办法啊,我苦命的孩子!”天英欲翔也是心疼不已,但也是束手无策,到了丑时,小家伙已经奄奄一息。
“你在家好好守着孩子,我去拿药。”妻子不知道丈夫这黑灯瞎火的去拿什么药,要是家里的存药,应该早就拿出来了。丈夫天性善良,即使是别人家的孩子也不会忍心就这么看着死去,更别说自己的孩子。
约莫半个时辰,孩子的父亲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拿着棵金莲回来了,隐隐还有光亮一样,摘了一点点花瓣嚼细用奶灌了下去,妻子怀抱孩子留着泪:”你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去。你这药是什么药,哪里寻来的?”
丈夫内心沉重道:“不该问的别问,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跟父亲交代!”
天灵地气,地涌金莲,终年花开,经冬不枯,百年不朽;儿子吃下金莲之后,终于有了复原的征兆,身体渐渐回暖。
第二天凌晨,父母早早来看小家伙,天英欲翔让母亲先上了阁楼,跪在父亲面前,“昨夜孩子病情越发严重,丑时已奄奄一息,我不忍心看着儿子死去.....”
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事出紧急,我也再三犹豫,最终我把那颗金莲拔回来下了药,夜太深没想打扰您和母亲,也就没和您老商量,还请父亲责罚,我也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而为之!”
老父亲拿出了汉烟杆子,天英欲翔已经准备挨打,父亲却没打下来,只是点上了烟,让他先站起来。那颗金莲的存在,天英一族从医道者以口诉代代相传,老父亲也不知道是哪一辈就传下来的,可以肯定这个村子自始至终也就天英一族父子两辈知道。
父亲猛吸了两口旱烟:“罢了,采来了也好,世世代代人守着,不用也跟守着棵枯草一样,当时留着就是给后辈紧急时用,只是代代稀罕这灵药,一直没用,如今采回来也算物尽其用。”
深吸一口老汉烟,又问道:“服下药去,可见好转?”
天英欲翔很是意外,原本想着自小严厉的父亲不把自己打个半死才怪,低声说道:“说来奇怪,我取回来时已经命悬一线,再回来晚一时片刻,怕也就去了,后来我强行灌下药去,就慢慢好转了,身体也有了几分暖气,也不再折腾,渐渐睡熟过去。”
“我大孙儿这病也确实甚是奇怪,我从医大半辈子也看不出任何病症,既然是无从着手又无药可救的病症,而金莲恰好能治愈,看来金莲存于世,祖祖辈辈守护,命中注定就是为这个大孙子准备的!”天英欲翔乐得自己和儿子都逃过一劫,难得父亲如此豁达,但是父亲这理由找得也太过牵强附会了,不知先辈祖宗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小家伙得此活了下来,那棵金莲被父亲泡了酒,每过段时日,父亲就会用筷子沾点给他吃,后面父亲每次找到好的药材就一并放进去,这坛酒成了小家伙的续命稻草。取名天英天河,父亲希望他像遥远北方的天河一样,滔滔不绝、经久不息。
天灵地气、才思敏捷,三岁识字、四岁断文,五岁写的药方比父亲还漂亮。惹人疼爱也让人怜惜,天英天河身上的人间之气总是在不断的流失,爹爹和爷爷一直都看不出机体上有任何问题,母亲还叫娘家的小爷来看过,小爷开天眼观之,也只发现阳气在缓缓流失,日夜不断。每当寒暑交替或北方寒潮来得太突然,他就会犯病,浑身起赖鬼子,幼小身体肿胀如发福,痒痛并至、如蛆附骨,要卧床以厚被捂着,两三日才能好转;深秋以后到来年惊蛰时日都得穿厚实,一旦寒气入体便上吐下泻,金莲之酒也只能延续他的性命,无法根治他奇怪的病症。
天英天河记事、懂事都比其他小孩早,少年老成的样子,每次犯病为不让父母担心都是蹙着小眉头强忍着,此间痛楚爹爹和娘亲不知道,也只有小家伙自己知道,他觉得用书上的话说大抵就是“犹如刀绞”,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每个小孩子都要经历这些痛苦才能长大,后面三岁那年母亲又给他生了个弟弟,慢慢才发现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
日复日,年更年,灾难不断,备受欺凌。刚刚会走路和母亲上街,没有站稳被过往的牛车从头山碾过;三岁被堂姐骗了掉到热水桶里,除去露在外面的头和脚满身皆疤,衣服都不能穿;得弟弟那年和堂姐抢玩具被堂姐抓得满脸是血,引得母亲差点和二大妈开战;五岁上山放牛,被村里的大孩子踢下了石崖摔断了腿,卧床月余才能下地走路......其他突然掉个石头差点砸死、掉进河里差点淹死的情况多的小家伙都记不住。
被欺负久了,温和的天英天河也学会了狠辣,别人动手他就用棍子,有人敢和他动棍子,他就敢回家提刀子,一点也不含糊,都是不要命的打。和外人打架打完就算了,最可气的是慢慢长大黑胖弟弟,力气远超远超同龄小孩,可是被人欺负总是不敢还手,只会抱着头鬼哭狼嚎,每次都是他杀回去找场子。弟弟第一次玩炮仗,被其他小孩忽悠,炮仗没扔把点炮的香火扔了出去,炸的满手是血,还一脸傻笑,他看到楞是提着砍柴的刀追了那几个人满村乱跑,最后逮到一个,虽然没敢真砍,却用刀背把人家打了满身是伤,要不是大人拉开,他还不想停手。
小孩回家带他老爹上面找说法,看到天英天河正在暴打还傻笑的弟弟,边打边骂:“你个憨****的,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兄弟!”小孩老爹本来想找说法,看到这个情况也知道是自家孩子不对在先就半路折回了,倒是赶来的天英欲翔,满脸黑线,两个亲儿子打架,连带这老爹要受害。
多灾多难一直有惊无险,备受欺凌却让他最终成了娃娃头。
快七岁时小外公给他们家找了个新的安家地方,小外公是他最喜欢的长辈,在他眼中小外公是这莽荒村落中不多见的走南闯北、身怀绝技、见过世面的人,对自己和弟弟都很慈祥。新房地址离老屋不远,就在有红金鲤鱼那湖边的山坡上。秋铲草平土,冬伐木铸土坯,自己老爹行医教书多年,村民淳厚朴实,很多家都念着恩亲,听说要建房都在繁忙中抽空来帮忙,过完年一个多月新房就建成了。
搬来新家,天英欲翔很喜欢这个地方,说不出的舒服,坐在家里就能看见山坡下面的天落湖和湖尾的天落湖,没事就和弟弟在门前的草地上玩耍,趁着父母不注意也会跑去湖边看鱼。自小就喜欢玩水,只是从小体弱总是不让,慢慢长大身体渐好,父母管的少一点,嘴上叮嘱几句不再会因为玩水被责罚。
夏天这莽荒的雨水总是特别多,有时候出着太阳都会下雨,这样的大雨过后天空总是会挂上七彩天桥,天英欲翔总会问母亲桥上是不是有仙人在行走。盛夏一天村落里又下起了大雨,他偷偷跑出去后面山坡玩水去了,越往上走雨水越小,到了山顶雨已经不下了,山沟里还淌着水,应是已经下完了,沙山下面的村子却还下不停,独独沙山顶上天空湛蓝无云,他边玩水边等着雨后初晴的彩虹。他没发现周身虚空七条龙灵钻了出来,腾空而上,越变越大。
等他玩了一会抬头看天,果真出现了彩虹,只是这次的彩虹怎么不一样,他见过两条并齐的彩虹,他想着是天上的神仙办喜事,一条桥不够用,要两条。这一抬头却看见七座虹桥悬在高空,他惊得忘了猜今天是仙人在干什么,更加奇特的是以前的彩虹都是七彩相衬,这七条“彩虹”却是每座一种颜色,并非每座七种颜色。天空除去七座天桥碧蓝无暇,风停了,山下的雨声也消逝了,万籁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七条彩虹在对望。他屏住了呼吸,生怕喘息之间,七条彩虹就会消逝。
鬼谷天人山,老天人和诗仙剑立于峰顶,这些年老天人可是过的一点都不舒坦,时时刻刻关注着灵水村,关注着小家伙的一举一动,每次小家伙遇险他都是额头冒汗,每次小家伙被人欺负他都捶胸捣足,当然后面每次小家伙打人,他都愤愤然道“都是蛮荒彪悍的风气把我的好徒弟带坏了!”还不忘记边比划边叫唤“打的好,打的好,左踢腿啊!”这七年颠复了诗仙剑对天祖的认知,一直觉得天祖是不惹尘埃、不沾人间烟火的烟火的仙人,这几年看下来,天祖和人间的普通老者却也没什么区别。
“天祖您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去暗中保护,要在这里提心吊胆?”
“得天地之灵的英才俊杰,必然亦被天地妒忌,灾祸不断,许多夭于孩童,许多英年早逝,这些灾祸只能自己扛过去,假手他人,只会降下更多的灾祸,非为师不能庇佑他,是为师不愿这样做。想承天地之责任,必经历天地之磨难,自古英雄谁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天选之人,得七龙庇佑,然而七龙强渡天门,力量尽丧,藏于其周身,未得庇佑,反成累赘,七条龙灵不断吸食其阳气修补自身,差点丧命于此,还好有那株金莲得于续命,或许正如他爷爷所说‘金莲或许命中注定归他’,此间玄机谁人能说得清,否则天英欲翔又如何恰巧又得一大药和千年灵芝帮他治病。”
“如今七龙悬天,龙源复原一分,以后能吸食天地灵气自行复元,不必再吸食他的阳气,天象已定,天成自然,七龙相伴!明日你带上蛟龙去往灵水村,代本祖教他两年武功。千年即成天象之人,此生必然蹉跎险阻、风雨飘摇、历尽艰辛,便让他再自由自在两年。”
九岁命数定,便带回鬼谷,还有取名‘天英天河’不善,人间之皇也只敢叫‘天子’,与天有关即沾因果,自古以天为名者寡,以天为名能承受得住者更是寥寥!你此去第一件事便是替他把名字先改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公子之娇当年奔走南荒,为何会改姓‘天英’?”天祖自言自语道。
诗仙剑打断老天人的思绪:“天祖不叫天英天河叫什么好呢?”
“我此生千年共传徒八人,皆人间龙凤,有的早已化作尘埃,有的或许还尚且偷生人间。有兵法诡道者,有阴阳诡异者,有舌辩群雄者,有剑气无双者,说来说去不过‘纵横’两道!他是本祖第九徒,也是我在人间最后一徒,纵横两道皆修,便叫‘天英纵横’吧!”
“天英,天英!”老天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幻化消逝在诗仙剑眼。
“师祖你等等,天英纵横是你的徒弟,那我叫他什么啊?他叫我什么啊?”除了山风,没有任何回应,气定神闲的诗仙剑数百年第一次骂了句脏话:“我去,他奶奶的,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是他师兄,这样算来不会让我叫个小不点‘师叔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