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个早晨。天气晴朗清新，太阳斜斜的射在街道上，路边的树枝上蝉声阵阵，微风轻拂，天空上的云洁白无瑕就像白衣天使一样美丽动人。
杜一楠的心情此刻是沉重的复杂的矛盾的。在穿过白云大道就到铭鑫中学了。他推着自行车，脑子里全是昨天夜里，王副校长千叮咛万嘱咐：一楠执教数年，好不容易等到入党提干，此刻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千万不能把生二胎的事情说出来。不然这些年的努力都将昙花一现。千万不能在这计划生育的风口浪尖上铤而走险，谢主任就是在这风口浪尖上折了，不仅职务被免，还要处罚3倍的罚金。党校长看他可怜托了很多关系，才给他在乡下的小学务到一份职位。现在一家人整天过的什么日子？他可是你的前车之鉴……
“杜老师早！”王副校长和一群学生站在门口一起说。杜一楠一惊回了回神说：“大家早。”走到门口才发现王副校长也在，这才发现满脸歉意说：“王校长早！”王副校长笑嘻嘻并没有怪他说：“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快去校长室，党校长有事情找你。”杜一楠此刻就像猫见了老鼠眼睛发亮他知道党校长找他的事情，是关于他老婆生二胎的问题。他吸了一口气说：“谢谢王校长。”就把车铃铛拨的叮咚叮咚响好像变了一个人。
铭鑫中学是天水镇唯一的高中，学校出了不少名人，目前政府厅级领导有2人，科研有4人，文学家5人，曾有一人获得矛盾文学奖……学校很快就得到了市里和省里的重视，有次省里的何书记到学校一周，考察学校的教学情况等诸多事宜。事后赞不绝口，临走还写下了一副对联鼓励往来莘莘学子上联：世上无难事无心人不就；下联：科学有真谛有志者竟成。这幅对联笔笔苍老有劲似有颜真柳骨之貌。党校长找了市里最好的雕刻手把这几个字临摹在学校门口的大理石柱子上，底下还有落款：何君，公元一九八四年春。
学校的布局是以大门为中心线向后及两边扩展。办公楼，后面有三栋5层的教学楼。最后边是操场，左边是车棚和食堂右边是洗衣池和住宿楼。住宿楼后面有一块不大的池塘，有些假山还有一些凌乱的大石头。车棚后面是一大片的竹林，竹林中有一条及狭窄及幽长的小路，走到尽头是“望馨亭”。钢筋混凝土修建的凉亭，四周都刷上了竹子的颜色，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用竹子搭建的。两边柱子上挂着对联上联：闲吟步竹石，长醉歌芳菲；下联：穷愁但有骨，诗兴不无神。
党校长办公室在办公楼的顶层，这一层有王副校长还有语文系的罗主任数学系的方主任和教学组组长刘基明的办公室。方主任笑着说：“小杜早啊！升职了可要记得请客？”杜一楠笑着说：“方姐放心，一定请客。”“到时候可有的吃呀！”罗主任突然一句接着又说：“我听说你老婆生了二胎？是男孩是女孩？不管升职是否这酒席还是有的吃。你说是不是小杜？”杜一楠心里一惊，罗清怀怎么知道自己老婆生二胎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他？王副校长知道？不会是他？他是自己的同乡，我来学校教书都是他帮的忙，昨天晚上他还给我举列谢主任的事情。不会是他？“呀！小杜你又做爸爸了呀！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把我瞒得死死的。”方娟惊讶的问。杜一楠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着说：“不要听罗主任瞎编。要是真的生了，我能不第一时间告诉你方姐？我到想在生一个，可是现在力不从心了生不出来喽！”方娟笑着说：“你才多大呀！就生不出来？不过现在国家的政策是计划生育“少生、优生”，我们是吃国家饭的，还是按照国家的方针走。不然……”方主任看了看杜一楠一眼打了一个眼色，没有往下说。大家都明白方主任要说的是什么。杜一楠心里说道，不就和谢主任一样！你们要是知道我生了二胎现在还过来和我讲笑话！如果要讲那才是天大的笑话！……“杜一楠，你怎么还没去校长办公室？”杜一楠这才恍然大悟，见王副校长来了，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谢谢。”杜一楠心怀感激的说。“快去，”王副校长笑着说：“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咚咚咚，“请进，”一句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杜一楠知道这是党校长的声音，他推开门进来。校长办公室并不奢华，桌子、椅子、书橱、茶几、都是老家具，很多朱漆都剥落光了，桌子上有一叠文件，一支钢笔，一杯浓茶，一份日历，书橱整整齐齐摆了很多书籍，茶几上一个烟灰缸，六个小杯子。墙上还挂了一副“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仅此而已。“小杜过来坐，不要太拘束。”党校长说。党校长，短发方脸皮肤黝黑，个子很高。自然而然就有一种亲和力。党校长给杜一楠了倒了一杯水说：“小杜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嘛？”杜一楠难为情的支吾半天说：“这……这个……我实……实在……不知道！”结巴的就像是个哑巴。“杜大才子，怎么今天结巴了？”党校长笑嘻嘻的说：“不和你卖关子了，学校的领导前几天讨论了一下，觉得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学历也很高，在学校这些年兢兢业业教学。你的很多学术成果都获得了省乃至全国大奖。学校方面最后决定让你做历史系主任和学校团委副书记。”“我能力还不够，现在还年轻，如此大任恐不能胜任？谢谢学校的领导厚爱。”杜一楠急着说。“现在说话不结巴了！”党校长笑眯眯的说：“杜一楠你就不要在推辞了，在推辞就有些假了。工作上面你才开始，很多不知道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王副校长和学校团委书记孙成。接下来尽快适应，好好把工作做好。”“这……可是……”杜一楠说。党校长打断他的话说：“没有什么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把工作做好，要是我听他们说你没有做好，我可是要找你的！”杜一楠还要说，党校长又说：“好了，你走吧！我等下还要去市里几天，你的喜酒我吃不到了。到时候回来你可要补我。”
……
杜一楠升职的事情一上午就传开，有的喊他杜书记。有的喊他杜主任。他看到大家喊他时的那种巴结那种笑容，他就觉得特别的满足。他坐在新的办公室中，这个办公室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就他一个人在办公，他得意的笑了！他心里暗暗的说，杜一楠你要把这一切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权利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被它蒙蔽了双眼。咚咚咚，门被一群人推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胖脸说：“杜书记、杜主任恭喜恭喜！”“项老师，你这是在恭喜杜书记？还是在恭喜杜主任？”图书馆组长夏风笑嘻嘻的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个人？”项仁不高兴的说：“你可别给我下什么套套？”大家笑着说：“项老师既然怕夏风哦！”夏风笑着说：“我有什么好怕？又没他高？又没他胖？近视又没他度数深？要我说呀！怕杜书记才是真的。”杜一楠才来到铭鑫中学的时候，他和项仁在一个办公室，项仁天天对杜一楠指手画脚的，让他拖地，打水，拿报纸等，跑腿的事情都让他做。夏风这么一说，项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大家看出来了就问：“杜一楠在哪里请客吃饭？连升二个职位，怎么也要大吃一顿。”杜一楠笑着说：“好！看来你们不吃穷了我，是不会罢休的？”夏风知趣的说：“杜书记、杜主任，我这个月可就指望你的大餐，让我开荤呢？”大家笑着说：“赶紧娶个老婆就有肉吃了。”夏风抓头想半才知道，被他们戏弄了。脸不自觉的红了。大家在杜一楠的新办公室待到上课，才相继散去。有几老师直到放学才离开。杜一楠此刻不自然的想到了谢主任，高学历，工作能力强，长得风度翩翩，是学校有名的美男子老师。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还是老师都喜欢他，都对他赞不绝口。可是他出事的那个下午，学校没有一个老师去他的办公室，那天整栋楼还和往常一样，只有他的门前一片“风平浪静”。而他此时此刻坐的位置就是谢主任曾经坐的位置。杜一楠此刻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就把烟头朝自己的大腿上烫去，他强忍着疼。疼痛很多时候让人清醒很多，他慢慢的想办法怎么处理那个孩子，不管怎么处理这孩子是绝对不能放在家里？他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晚霞。又看见操场上一群群的孩子，他的心软了。回过头，看见曾经谢主任的办公桌他的心又硬了。
鲁一平，一个接近五十岁的老男人，他没有去祝贺杜一楠。学校里任何人的升迁与贬职好像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除了公事他不会和同事有过多的交往，总是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倒腾仪器。大家都说他学化学学傻了，党校长挺喜欢他的。但是同事没有一个人是喜欢他，他对学生很严厉，学生都怕他，生怕上课的时候提问问到自己而自己刚好又不会。所以大家上课的时候都不敢说话，都认真的听讲。学生的化学成绩都很好，可是大家都比较怕这个上课一板一眼从不苟笑一句的鲁老师。杜一楠曾经找过他几次，可是聊了几句他就走了。杜一楠心里很清楚，他是自视清高之人，专研学问，怎会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杜一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他醉醺醺的推着自行车，进门就嚷着要把孩子掐死，不能让她一个人害了一家人。陈摘梅死死抱着孩子不放，泪和雨水一样多。杜一楠拿起杯子就摔，“啪”玻璃碎了一地吼道：“哭什么哭？今天好不容易升职。把我的运气都哭没了！”说着就拿手去抢陈摘梅手里的婴儿，陈摘梅哭着说：“你个没良心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要掐死孩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话没说完天空就真的打了二三声的响雷，杜一楠吓的往地上一摊浑身冒冷汗，手脚直哆嗦，此刻酒已经被吓醒了八九分。少顷，就下起了大暴雨。陈摘梅看着孩子不哭也不闹，一双稚嫩的眼睛盯着自己。陈摘梅抽搐着说：“孩子呀！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来的不是时候！希望你在别人家能过的好！”说完眼泪就像这雨水一样滚下来。杜一楠领悟了，陈摘梅的意思就问：“孩子你打算给谁？”陈摘梅看着孩子鼻涕眼泪一把说：“我的孩子呀！妈妈对不起你呀！你要怪就怪妈妈吧！你要报仇将来就找妈妈吧！”……
雨就像决口的堤，不停的下着。下着人们的心都揪了！陈摘梅把孩子的衣服整里好，把孩子放在胸怀包好，穿着雨衣，打着伞。把孩子送到同学江纯家。江纯和陈摘梅是高中同学，毕业也同在天水小学教书。两人人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慢慢变得非常的好，慢慢变得无话不谈。有次陈摘梅无意之间听到了江纯不能生育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问，她知道这对女人来说是多么的耻辱！后来江纯告诉陈摘梅说自己想在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可是去了好多趟都没有合适的，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领养。就一直耽误到现在。陈摘梅怀孕5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发愁，国家计划生育。这孩子将来的命运该怎么办？江纯开完笑说：“你都两个孩子了，能不能把个给我养养？”陈摘梅笑着说：“好，”指着肚子里面的孩子说：“快点叫妈妈？”然后用手指着江纯。江纯笑着说：“到时候生下来看你嘴硬不硬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哦！”
……
陈摘梅临产那天，江纯也在。大家看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都感到无比的兴奋，可是大家这个时候也是无比的发愁，二胎是要罚款的，可是杜一楠和陈摘梅还是国家的教师，拿国家的俸禄，吃国家的饭，这样明目张胆的挑战国家的权威。能有好果子吃？陈摘梅心里的就犯嘀咕，和江纯商量说，让她把孩子抱回家养些日子。可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孩子总不能不上户口吧？那个时候国家要是知道了可不得了！前天晚上王副校长来家里看着孩子，也说了很多话。陈摘梅思前想后决定把孩子给江纯。江纯是与陈摘梅既是同学现在我和她又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彼此又很聊得来又很投机。孩子给她我倒是很放心。她必将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对待。江纯得知陈摘梅把孩子给她的时候，她非常的高兴，他始终觉得她和这个孩子有缘分。江纯这样一来既可以帮他们解围，也帮自己解了围。这样乐不思蜀的事情，江纯当然是很高兴，但是她还是有很多的犹豫。陈摘梅看出了她的犹豫说：“江纯，你放心孩子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将来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们不会过问。孩子将来发生的任何事情也和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包括读书、结婚、工作等），你们是她的“父母”大事小事当然是你们做主。我们两家人将来都不能提孩子的身世。这件事情我们请王副校长做中间人，如有违约一切责任都由我们夫妻承担。”江纯笑着说：“你放心，我今天也表一个态度！孩子我会把她培养成国家的栋梁之材。”
陈摘梅和杜一楠回家的时候，雨还有没停。反而比之前更大。灯光照的满屋狼藉，就像被八国联军打劫过。碎杯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杜一楠动手去收拾房间。陈摘梅站在窗户边，看着水帘似的雨水从屋檐流下，这枚炸弹终于丢出去了，这颗心也终于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