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顾老夫人看着那整齐的铺盖,似乎有些奇怪,却不说话,只把苏芷蓉扶到床前坐定,便松开了手站在那儿。
话说由俭由奢易,由奢入俭难。
苏芷蓉穿越以前是孤儿,事事都得自已。
可是,穿越后,身边丫环婆子一大堆。
她竟忘记怎么脱鞋,脱衣服了,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看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我先出去了,姑娘自个儿休息吧,也不需拘束,当自已家一样!”
苏芷蓉轻声答应了一声,仍低着头,这边顾老夫人早已出去了。
苏芷蓉愣了半响,才想起珍珠楚儿都不在,伤感了一回,自脱了鞋,脱了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门外,顾老夫人的声音有意无意地传了进来。
“安儿,你怎么不知道约束自已,大白天带个姑娘就往家来了,这被乡里乡亲看见了多不好,还拉拉扯扯的,为娘教过你多少遍了!”
“母亲,她又不是别人,她是苏姑娘!”
“苏姑娘怎么啦,你们又没婚没嫁的,怎么就这样随便!”
“她,她受了伤!”
“你,就是心软,你也不想想,苏家庄一大家子都没了,怎么偏偏她在!”
苏芷蓉一激灵。
“母亲!”
“好了,好了,伤好就送走,昨日海棠还来了,偏偏你不在!”
“母亲!”
“好了,你的事过一段时间再说!”
海棠是谁!
苏芷蓉心里有了疑问。
这么说来,自已在这儿还真是多余!
苏芷蓉皱了皱眉头,真是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他来了。
早知道如此,不如让他将自已放在有虞县。
苏芷蓉想来想去,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苏姑娘,喝药!”睡梦里,苏芷蓉感觉有人在推她。
她蓦地惊觉,见顾老夫人站在床前,那神情,明显比刚才缓和多了。
“哦!”苏芷蓉忙挣扎着坐起来,将药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喝着,虽苦,但想快些好,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行。
“公子呢!”自从受伤后,一直由顾安西照顾着,苏芷蓉似乎习惯了,这时不见他在身边,难免有些失落。
顾老夫人眉头一皱:“他回县衙去了,倒留龙柬在这儿使唤着,但一个大男人,不说毛手毛脚,也不方便,以后有什么事叫我吧!”
就这么走了,也不和自已打个招呼。
苏芷蓉心里就叹了口气
“这怎么好意思!”
昨日苏夫人和顾安西说的话还历历在耳,苏芷蓉对顾老夫人心有余悸。
她倒不是怕这位老夫人,只是这几天,一连串的打击已让苏芷蓉非常脆弱,她早已不是先前那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而是回到那个略有风吹草动都惊恐万分的可怜孤儿。
“别客气!”顾老夫人笑了笑:“有什么事都可叫我!”略停了一停:“等你好了之后,我也有事求你呢!”
苏芷蓉见顾老夫人这样说,忙道:“老夫人有话请讲,芷蓉无有不从的!”
“记住你今天所讲过的话!”顾老夫人明显话里有话。
苏芷蓉奇怪地看着老夫人。
她所说的无非是退亲一事。
这个,自已是不会拒绝的!
过几天就离开这儿,就再不会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
想起顾安西,苏芷蓉就说:“母亲曾对芷蓉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顾少府救了芷蓉一命,他日,就算要了芷蓉的命,芷蓉也是愿意的!”
顾老夫人又笑了笑:“命的话,你还是留给自已,好好活着!”说着将药碗拿起,转身走了出去。
苏芷蓉呆了半响,突地想到顾安西说的房契一事。
心里就盘算了半天。
只要不要命就好,也不知自已家产到底有多大,田地多少亩,房屋可能全没了。
不过,以后可以修的嘛!
最紧要的是,还剩多少银子什么的!
要不然,重建倒是个麻烦事!
只是这个死顾安西,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若是自已单独去找顾大叔,不知道他给不给!
不过,顾安西说自已现在不方便透露身份,只怕要房契的事还得延长一些时间。
反正自已现在无法亮明身份,倒不如先让顾大叔管着。
苏芷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苏家庄看看,去爹娘的坟头看看,爹娘没了,自已连个孝都没戴,真对不住他们。
想到爹娘,苏芷蓉伤心起来,哽哽咽咽的哭一回,睡一回。
接下来几天,就是养伤。
宋白云的药倒是不错,第一剂还没什么感觉,到第二剂上,苏芷蓉便觉得伤口不怎么刺痛了,第三剂,痂也结得实在了。
顾老夫人自从那一次和苏芷蓉说了奇怪的话后,后面都是挺正常,每日为苏芷蓉上药,做饭,洗衣服。
龙柬跑腿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一有事便跑得飞快,三下两下给完成了,不过,人倒像个大小孩,一没事的时候,便去和小孩玩石头子,下河洗澡,跳房子,什么不干的,才几天,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一群小屁孩。
“喝吧!”顾老夫人将第四副药递给苏芷蓉,道:“宋老头一共开了七副药,吃了这副,还有两副!”一面又朝她伤口看了看,道:“也不知道宋老头用的什么,好得这样快!”苏芷蓉朝肩旁一看,见那痂都拱了起来,看样子,再有两天就落了,不由得心里有些欣慰:“要不落下疤痕就好了!”
“当然不会!”顾老夫人笑道:“我以前也额角也伤过,是宋老头的药,你看看,我有疤痕没有!”接着伸过额头来。
苏芷蓉便伸头去看,见那额角上除了几条细微的皱纹之外,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来,因此惊叹了一声:“可真是难得!”
“那自然!”顾老夫人也为宋白云感到自豪:“只是,一般人他倒不常出手,时常我们这里有个人跌伤摔伤的,放点桐油烧一烧,然后上点茅草根,好得倒快,只是容易留疤痕呢!”一面又将被子替苏芷蓉掩了掩:“夜里有风,凉不凉,凉的话再加床!”
苏芷蓉笑笑,心下颇为感激,虽然刚进门时,顾老夫人态度有些奇怪。
但这些天真是麻烦面前这位老夫人了,以前老觉得人家应该对自已好,现在才知道,天底下除了父母之外,所有人的好都是那么难得,那么不容易。
“不了,挺好的,老夫人,太麻烦你了!”苏芷蓉说的是真心话。
顾老夫人当然看得出来,她似乎有话说,转身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床前,看着苏芷蓉:“苏姑娘,你这几天养病也够闷的,我陪你说说话吧!”
苏芷蓉点点头。
“苏姑娘以后打算怎么办!”顾老夫人似是无意却有意地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苏芷蓉又是叹了口气。
顾老夫人略迟疑了一下:“苏姑娘要能在这里住下去,就是我们家的福分了,只是,我们这儿家小业小,只恐委屈了苏姑娘!”
仍是刚进来时的那一句话。
苏芷蓉抬头看去,顾老夫人那张尴尬的脸全落在她眼里。
苏芷蓉不是傻子,这明明白白的赶人她还是听得清的。
苏芷蓉嘴巴动了动,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大娘了,这几天,芷蓉也想着,身体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向大娘辞行,又想着白吃白住的,不好意思呢!”
又没订亲,又没下聘的,指腹许亲只不过说一说,不同意也只需说一说,何必点明。
这几天在他们家,算是麻烦他们了。
就算她这么说,苏芷蓉觉得自已也没必要去怪她。
顾老夫人有些意外又有些内疚:“倒不必这样急,多住几天也无妨!”
苏芷蓉没回答她的话,将被子掀开,伸出腿,穿上鞋,站了起来,将肩膀动了一动,没有什么异样:“看,真没大碍了,我明日一早就走!”
顾老夫人看了看:“比刚开始是好多了!”又道:“吃了药再说!”
是时候去看看苏家庄了,苏芷蓉笑了笑:“老夫人好意心领了,药带走便是,我在有虞还有事呢!”又道:“我来了几日,从没出去过,倒想到外面走上一走,看一看!”
“芷蓉姑娘要走一走,自然是好的!”
顾老夫人点点头。
苏芷蓉就将那绿衫绿裙子穿上。
顾老夫人略站一站,就拿了一双屐子过来:“前儿才下了雨,地上有些积水,穿着这个方便些!”
苏芷蓉看着那屐子,又瞧瞧自已那双小脚,不免有些为难,的确,看起来太大了。
“不妨事!”顾老夫人道:“我往里塞了些棉衣来着,倒是可以穿了!”一面用眼角看着苏芷蓉:“这小脚倒是好看,只是做不得事!”
好像我巴着要和你家结亲似的!
苏芷蓉穿上屐子,往外走去。
龙柬正在门外,见苏芷蓉走了出来,袅袅婷婷的,似比平时高了许多,一时站在那里愣了一下。
“苏姑娘,到哪儿去!”
“散散心!”苏芷蓉淡淡地笑了一笑,像百合花似的,冷而且静。
龙柬又是一愣。
苏芷蓉已在前头走了,龙柬忙跟了上去。
“龙都头!”顾老夫人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把这件鹤氅给芷蓉姑娘拿上,小心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