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宋家良早早就来到人工湖边,时间还早,湖边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只有树上的小鸟吱吱喳喳蹦蹦跳跳。
宋家良坐在石椅子上,心如鹿撞,忐忑不安。
从无意中发现百合每天都是一个人在湖边吃午饭开始,他就不由自主有意无意常常到湖边来,有时候远远地朝湖边张望,如果看见百合小小的身影,他会莫名地充实而开心起来,有时候百合不在,他便会有些说不出的小小的失落。
经过长期观察,他发现百合吃完午饭后,会在树下读背经典英语短文,这些短文基本来自一些外国名著,比如《简.爱》中简.爱对罗切斯特的宣言,比如美国几任总统的就职演讲,比如一些脍炙人口的英文小短文。这些短文宋家良在初中时候已经倒背如流。
虽然他很不愿意,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百合的英文口语真的不是那么好,不要说是他的私人外教罗莎,就算宋家良自己所能找到的瑕疵就不下十点之多,比如发音太靠前,导致声音不圆润,比如有些音节的发音太过于刻意,比如在有些疑问句的抑扬顿挫的掌握上有很大的缺失。
百合读的时候,宋家良也在心里默默地跟读,好几次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直接跑到她面前去纠正,但每次都忍住了,他害怕这样唐突的做法会吓跑这个内秀的女孩,他左右为难,他坐立不安。
在宋家良二十岁的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有些吃惊,也有些惶惑。
特别是最近,他发现自己想起这个女孩儿的次数和时间越来越多,每天从一起床就开始期待和她的邂逅,有时候在做着毫不相干的事,但忽然一个念头就想起来了,毫无预兆也不知来处。想到她的美,她的可爱的侧影,她静静走在林**上娴静的样子,想到的时候,他会毫无理由地微笑起来,满心温暖。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他有些吃惊地告诉自己。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悄悄来临,以一种完全不被觉察的方式,等你惊觉,已是情根深种,而心里的那个人,已经在你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次呼吸里了。
今天,宋家良早早来到这里,他要做一件许久以来一直想却未能实践的伟大的事,他要走到百合面前,告诉她有一个人一直那么默默地喜欢她,他要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告诉百合,自己喜欢她,真心地想要呵护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百合却迟迟没有来。
就在宋家良坐立不安,觉得自己的勇气都已经被长长的等待消耗得散失殆尽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栈道尽头百合纤细的小身影。
她今天穿的是件米白色的小毛衣配同色系的碎花长裙,纤腰几乎不盈一握,而齐肩的长发随风飞舞。她拿着小小的饭盒沿着长长的栈道缓缓走过来,路边的花枝摇曳,而衣袂亦飘飘,宋家良有些犯迷糊,一时分不清哪些是花,那些是人。
在离宋家良不远的地方,百合有些疑惑地看着宋家良,踌躇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学长,穿着清爽的蓝色薄毛衣和牛仔裤,头发短短地修得很整齐,黑而浓密的眉毛,轮廓分明的脸在阳光照耀下显得英气逼人。此刻,他站在那儿,明亮的眼睛带着执着和热情直视着自己。
一时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谁也没有开口。
“百合,你好,我是宋家良。”最后,还是宋家良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
“我知道的,报到那天我就认识你了。”一抹红晕不知何时浮上百合双颊,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前几天我路过这里??????碰巧听到你在读英文??????我觉得有几个读音你没有把握好,我是想说,如果你愿意地话??????我可以帮助你。”宋家良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明明是要表白,结果却变成毛遂自荐要帮助她的英文发音,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自己的自以为是,更或者会因此在心里讨厌自己的狂妄自大。
没想到百合感激地抬起头,惊喜地说:“真的吗?太好了,我知道我的发音很糟糕,在我们家乡老师都是这么教的,可是现在在学校英语角,别人都不怎么能听懂我的发音。”
在百合的家乡,大家都说傣语,也就是当地的少数民族语言,最正式的官方语言就是汉语,英语只有在学校的英语课堂上才听得到,但是老师本身是当地师专毕业的,口语带着浓重的地方味。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百合的英语就成了时下中国最典型的做题型的“哑巴英语”,看和做题是没有问题的,但一到听读和交流环节就出问题。而宋家良的妈妈本身就外语科班出生,而且从初中开始,家里就给他请了美国人罗莎做家庭外教,不客气地说,宋家良的英语口语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学校的某些英文老师,而他自己在大学一年级,就已经顺利通过了英文的专业8级考试。
宋家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有想到百合对他的提议非但没有生气,而且看得出来是真的满心欢喜,这让宋家良有点意外。如果换做是别的女生,直言对方的缺失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对方不记恨你已经是万幸,打个比方说,如果换做是石婷婷,不把你剥皮拆骨才怪。
接下来的时间非常美好,宋家良耐心指导,百合虚心以待,宋家良觉得百合是真心把自己当做了可以信赖的朋友,她没有一丝扭捏,当宋家良直言指出她的发音问题的时候,她总是认真而虚心地接受,反复揣摩。
在她做笔记的时候,宋家良几乎有些感动地看着她趴在石凳上的小小身子,她的手指修长纤细,白得几近透明,看得见里面蓝色的毛细血管,她眼睫低垂,一边写一边轻轻发音,偶尔还会抬起头来向宋家良请教。
在宋家良心目中,这个中午无疑是一段属于他们的愉快时光,他甚至希望这一刻的时间变得长些,再长些。
当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两个人才惊觉时间过得那么快。
“那就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天我们就这个时候见面吧。”宋家良说。
“好的,谢谢老师。”百合的回答带着笑意,更带着一丝小小的调皮。
离开的时候,宋家良脚步轻盈,心情大好,虽然原先计划的表白变成了自愿的指教,但他还是非常兴奋,不管怎样,离百合是大大地近了一步,从今以后,他天天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到百合,而且以这样的方式慢慢了解和接近,或许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更好的事。
“哎,我说宋家良,你捡到钱了吗?那么高兴。”在楼梯口,宋家良遇到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石婷婷,石婷婷今天画了浓浓的妆,张着红红的嘴唇夸张地说。
宋家良没有讲话,只是冲她笑了笑,转身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