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将军独子,与当朝太子的关系亲如手足,除了太子偶尔来到金陵城找他练剑以外,几乎整日里都无所事事。当金陵城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他继续着百无聊赖的贵族公子的生活,富贵人闲。
“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雨。”凌萧漫不经心地趴在窗前,像个孩子般自说自话。透过窗户玻璃望着天上的乌云慢慢聚拢,屋外昔年种下的梧桐树茂盛的叶子被狂风吹得哗啦啦地响,仿佛是在唱着歌。
对于即将到来一场雨,凌萧很是欣喜并且期待,因为这个夏季每逢下雨都能听见远方有桐木琴弹奏曲子的声音传来,婉转且流畅,音若清泉。不论心情如何浮躁的人只要听见那琴音心境必然能有如止水的平静。
这一次,他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想跟着琴音去看看,如此天籁的琴音究竟出自一双怎样的手。
当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琴音传来,凌萧撑着一把油纸伞就出了门,一路上脚步放得很轻。原来,琴音是出自一个寻常百姓家的院落,房屋虽然简陋,但院子里的风景很美,空地上栽了许多向日葵。又正逢盛夏,向日葵花大朵大朵地绽放,空气中流淌着行云流水的琴音,使得原本寻常的院落沾染上离尘的气息,是凌萧所喜爱的,他想:住在这院里的人一定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若弹琴的人是男子,我与他定能成为朋友,他擅于弹琴,我喜欢听琴。可若弹琴的人是女子,那我与她……
正在凌萧将要思绪万千的时候,琴音停止了,院子里一片寂静,雨也在不知不觉中下得小了。透过窗户玻璃看见一名女子如同画中仙的容颜,她的眼眸似泉水般清澈,殷若抬头正对上凌萧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殷若眼神里先是闪过几分诧异之后,猛地就低下了头。
殷若缓步走到凌萧身边,凌萧拘谨地浅笑:“姑娘,我刚才听见行云流水的琴声,心里一直压抑着一个想法:就是想尽量离琴声的起源更近一点,所以就情不自禁地冒昧地闯进来,你……不会怪我吧?”
殷若打量着凌萧的眉眼:“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看你总感觉熟悉,仿佛多年未见的故人一般。”
“你好,我是凌……萧。”
殷若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原来,你我以前从未见过。”
凌萧不以为然地反驳说:“那又如何,现在你我不就认识了吗?”
殷若转过身去,只留给凌萧一个背影。在一株开得最灿烂的向日葵前蹲下,轻轻地抖落花朵上的雨水。
凌萧:“姑娘很喜欢向日葵?”
殷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凌萧的不解深深锁于眉间:“你这点头又摇头的,我猜你应该是喜欢吧?不然怎会满院子都种向日葵?还如此细心照顾。”
殷若一脸回忆的神色,眼眸里闪烁着光芒,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最喜欢向日葵的是……靖儿。”
凌萧:“靖儿是谁啊?”
殷若:“你与他有几分相似,但你,却不是他。”
凌萧有些开玩笑地臭美:“这样说来,姑娘口中的靖儿定是如我一般帅气的翩翩公子咯?”
殷若斩钉截铁:“你比不上他!”
凌萧瞬间感觉到百口莫辩,一直在金陵城中被盛传为天下第一帅的将军之子的他怎会输给一个金陵城里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不能亲眼看一下姑娘口中的靖公子,在下又怎么能相信我比不上他?”
殷若站在那片灿烂的向日葵中说道:“这些花都是昔年靖儿离开前与我一起种下的,他说,有这些花儿陪着我,我必不会感觉到孤单。仔细想想,我在院里等他回来的这整整三年,我对这些花儿悉心照料,施肥浇水,见它们便如靖儿陪在身边,唯一遗憾的是,它们不会说话,院内时常一片清冷。”
凌萧惊讶:““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不会觉得很闷么?”
殷若语气十分平静:“习惯就好。”
凌萧:“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意时常来作陪。世界那么大,难道姑娘就没有去看看的想法吗?”
殷若苦笑:“我怕我离开了,若有一日,靖儿回到这里却见不到我……”
凌萧:“姑娘的琴艺精湛,却甘心在如此低矮的茅檐下虚度年华,真是有些可惜了!传闻当今太子最喜欢听曲子,尤其是桐木琴弹出的曲子,姑娘的琴音若有朝一日得够被太子听到,姑娘此生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殷若不动心不动情地回答:“不闻世事太久,我觉得住在这狭小的院落里都习惯了,清贫乐也未尝不好。”
凌萧有些好奇她为何能够做到如此的远离尘嚣,心里只执念于一人:“靖儿是谁啊?莫非是姑娘失散多年的亲人?说不定我可以帮姑娘找到。”
殷若陷入了回忆,声音低沉地诉说:“我自六岁那年起便是孤女,幸运的是被靖儿的父亲收养,待我如亲女儿一般,不幸的是,我十岁那年,靖儿的父亲因病离世,我与靖儿相伴相护整整十年。从靖儿与我第一次在闹市里漫步,靖儿看到剑时如星的眼眸,我就知道,他绝不会甘心在小院子里平平淡淡的生活。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天,天飘着小雨,我为他撑伞。他说,想到外面闯荡一番,等功成名就了就一定回来。我承诺过会一直守在这里等他归来的。近些日子我总是梦见他,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听殷若说完,凌萧的心温柔地疼了许久,他心里暗叹:好执着的傻姑娘啊!若自己能是殷若口中的靖儿该有多好?顿时,一种相见恨晚的滋味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对殷若产生的好感应该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但却依旧沉沦在这种好感中,情不自已,他倔强地扬起嘴角,勉强挤出的笑容里带着苦涩:“只需要一幅他的画像。或许,我可以帮姑娘找到他。”
殷若:“那就多谢公子了,只是,我许久都没有动笔作画,这画像恐怕得有劳公子明日来这取。”
“好!那就明日,我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