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阮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做出决定,毕竟这个“徒弟”自己是收定了,有了辈分在这里,那些尴尬,通通可以有个解释。于是,走上前去,将薛品轻轻得抱起,慢慢得走回自己的小院。
等到薛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躺着的这幢床竟然是整块的白玉雕成,床前垫着一张薄薄的蒲草软垫,软垫上放着一双丝履。房间之内陈饰极少,床边一个黄花梨的矮桌儿,上面整齐得叠着一套衣物,虽然看起来有些旧,却很干净,外套上简单的绣了几支修竹,暗暗的绘着些云纹。
除了黄花梨的矮桌,还有一个上着草绿色的立柜,立柜前有一个小小的黑檀方桌,看上去漆黑瓦亮,颇有些年头儿。小方桌儿前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蒲草垫,充作椅凳。正对着床头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副画,是一副水墨山水画,寥寥数笔,意境幽深,抬眼看去,那山那水仿佛扑面而来。
紧贴着挂画的墙壁,角落里有一个硬杂木做成的架子,架子上摆了一个大号的铜盆,锃光瓦亮,旁边挂着一把刮刀,一条洁白的绸布汗巾。正是洗漱所用。
薛品刚刚醒来,突然房门被轻轻叩响,不等他出生,门便轻轻得打开了,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女,约有二十出头儿。头上一条月色发带随意的将一头青丝束起,披散而下,好似黑色的瀑布一般。一个瓜子儿脸蛋儿,粉粉嫩嫩,好似能掐出水儿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眸子清澈见底,一双眉毛如月牙儿一般弯着。
身上照着一件素纱道袍,内衬着月色的长衫。腰上绑着一条翠玉冰丝带,足下一双掐丝聂云履。来人正是紫阮。
这么一个精妙的人儿,直把薛品看的面色有些发红,呆呆得说不出话来。紫阮见薛品盯着她不放,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红,开口呵斥道:“不可无理!”
薛品听得她呵斥,顿时清醒过来,憨憨一笑,挠挠头道:“见姑娘生得好似仙子一般,在下心生仰慕,倒是失礼,失利!”说着赶忙跳下床,拱拱手,“在下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只是身无长物,本事微末,不知如何报答。在下同寨长辈好友不知如何?还请姑娘告知!”
紫阮却并不回答薛品的疑问,只是开口道:“这里是昆仑玉虚宫,你是我的徒弟,从今天起你就要叫我师尊。”
直把薛品听得一愣,这是哪儿跟哪儿,简直糊里糊涂,狗屁不通嘛,莫非自己又穿越了不成?当下开口道:“呃,那个,嗯,师尊,玉虚宫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儿的?”
紫阮这次好容易听进去了薛品的话,答道:“玉虚宫自然是玉虚宫喽!至于你嘛,我也不知道,听师尊说,是一位前辈送你来的。你既然已经醒了,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尊,教导你如何修行!”
薛品听了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是有师傅的。更何况我寨中遭遇大难,如今不知情况如何,还请姑娘大发慈悲,告诉在下那位送我来到这儿的前辈现在何处?还请他老人家告知在下乡亲的情境如何!”
“你这人好愚钝,不是告诉你了嘛!你是一位前辈送来给我做徒弟的,我要教导你修行的。”
薛品见这姑娘似乎有些憨直,不通一点儿人情事故,只知道她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头大了一阵,也只好暂时接受现实,毕竟按照自己的记忆,这昆仑山可是大西南边陲之地,那被崩毁的村寨应该是东北边塞。就算这个姑娘放自己下山去找,恐怕没个几年也到不到了,就算到了日月变换,黄花儿菜也凉了。
只好挠挠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多谢师尊了,日后定勤奋修行,一日不辍!”紫阮见他听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对对!这才像话嘛,你是我,嗯,那个为师的第一个徒弟,平时师兄他们教训起徒弟来都可威风啦,这回我也有徒弟了,呵呵~”
薛品看见紫阮这般模样,不由得又挠挠头,心道,这玉虚宫的修行之人难道都是这样的糊里糊涂的小姑娘吗!怎么这样的不靠谱。
当下又道:“那个,师尊,我先前在寨子中学过一些修行的法子的,要不要演练演练,您指点指点?”
紫阮却摇摇手,“不忙呢!不忙呢!你才刚刚醒过来,虽然看着不碍事啦,可是你总得洗洗涮涮,换身干净的衣物嘛!你看你身上穿的什么嘛,都想抹布一帮啦,还脏兮兮的!”
说完把手一指,“纳!那里桌上的,是我从师兄那里拿来的旧衣服,你先穿着吧,待大茱萸节,在求下山的师兄帮你做些心的来。你换完衣服不要乱闯,过了月亮门到小院来找我。”
说完紫阮一转身便出去了,薛品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那里还像个人的模样啊,那本来就十分粗糙的衣物此刻已经烂成了一条条的,沾满了血污、泥土还有些完全看不不出来的杂乱秽物。
不由苦笑一声,赤着足,踩在有些凉的内屋石板上,向铜盆走去,借着满满地一盆水,看见了自己的一张脸,原本有些清秀的面庞,已被污血、尘土等等脏物弄的活似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竟然有些狰狞。掬起一捧水,仔细的洗过,不一时只见那盆水已变成了一盆泥浆。正在发愁去哪里换水之时,却发现那铜盆之中自起了一个漩涡,那水顷刻而空。清水缓漫上,在铜盆之中旋转了数周。又起一个漩涡,拍掉污水,这才有蓄了满满一盆。
薛品虽然有些惊奇,但也见怪不怪。也是,那么大的一个芜州都能被一瞬间炸得什么都不剩,会自己换水的铜盆又有什么稀奇呢?当下并不多想,只把身上已经彻底破烂的衣物一扔,就手抓起汗巾,沾湿了,仔仔细细的擦拭全身。却听得啪嗒一声,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薛品连忙去看,却是在山寨中所得的那个龟甲。
薛品不由得有些欣喜,不料这东西竟然比那绿沉大刀还要坚固一些,竟然没有被那一层层,一次次的灵气爆炸所摧毁。抓起来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便将它轻轻的放在一旁。匆匆忙忙的擦拭起身体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薛品这才收拾完了,一身青绿色的长袍子罩在身上,一双轻薄的丝缕踩在脚下,对着铜盆照了照,竟也有了几分飘渺出沉的味道。
迈步出门,抬头便见远处高山巍峨,云朵飘飘,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阵阵青涩草木之香扑鼻而来,顿时便觉得脑中一片清凉之感,连带着周身上下都舒畅起来。向前一看,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紫阮所说的那个月亮小门,门不大,却颇为精致,整个用白玉雕琢而成,上面随意的雕了几株草木,却颇有神髓,驻足细看,直觉得一股勃勃生机扑面而来,细细嗅去似乎还有些青涩的味道。
穿过小门便看见紫阮端端正正的站在一个小小的池塘旁边,一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穿门而来的薛品,颇有几分派头。薛品见她站立得有趣,并未察觉自己已经到来,不由得童心大起,呼和一声。
只说紫阮学着平日里师兄们的架子在这里端了半天,却不见薛品来,早有些不耐烦,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料这是吃得薛品一吓,当时汗毛直竖,一声尖叫,脚下当时不稳,噗通一声摔进了池塘之中,瞬间就如同一只落汤鸡一般。
薛品毕竟小孩儿心性,见她摔了一跤,不由哈哈大笑!
紫阮听见大笑,方才知道原来是薛品捉弄自己,当下心中羞怒非常。嗖得一声从水中窜起,真气运转,水汽升腾,当时就想劈死这个捉弄自己的小贼。却转念一想,自己是做师父的,哪里能跟徒弟一般见识。当下收起怒气,又学着师兄们平日里的样子,端起师长的架子道,“你这徒儿竟如此顽皮!害得为师跌落水中,好不狼狈。日后切不可如此,要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呃,不对,终身为母。要时时放在心中尊敬,不可有半分轻慢侮辱之心!你可知道?”
薛品见她端起架子的模样好玩儿,说得一本正经又十分有趣,不由得想逗弄她一番,挠挠头道,“哦哦,师尊,徒儿知道了,日后定然不敢顽皮。不过,师尊啊,这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就是说,那就是俺干娘喽?俺以后要喊您干娘啦,那什么,不知道俺干爹是谁?”
紫阮本来那话里就有毛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不过是一种态度,一种备份,与性别到底是没有关系的。这世间有哪里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的胡诌?此时听薛品一番乱讲,心中不由委屈起来,当下就气得双目微微泛红,有些泪光闪闪了。
薛品一看,心中大叫一声,哎呦,这玩笑可开大啦。却又不知道怎么补救,只好在那里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