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品一箭射出,只看见乌光一闪,耳中听到“砰”的一声响,那支箭依然中靶。只是射中的位置却有些尴尬,那如同磨盘一样大小的靶子最上方,一直黑色羽箭,突突乱颤。薛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己虽然开了着五十余石的强弓,可居然还按照前世里,70磅的拉力(约合九斗,不满一石),50米的距离来估算瞄点,这一箭能上了靶子已是运气不错了。看了一眼周边的靶子,心中却有些震惊,虽然箭靶如磨盘一般大小,但三百步的距离,这些孩子们又是首次射箭,居然无一脱靶。不由觉得这个世界想必是人人都把着射艺深深的埋藏在血脉之中了。
当下开弓,重新估算了一下拉力,距离,换过瞄点,又是一箭射出,“砰”的一声响,却仍然是偏上位置。当下开弓又射。不多时,便觉得虎口震得发麻,背部肌肉酸胀,看看身边箭囊,竟已经空了大半,原来这一会儿,就已射出三十余箭。张目望去,只见箭靶之上,箭失密布,然而多集中偏上位置,靶心偏下的位置也零星有几支箭。
不禁摇摇头,准备歇息一会儿,活动活动酸胀的肌肉,随便一扫,居然发现旁边数个靶子,居然有十余支箭正中靶心,虽然落点参差,并未“追箭”,但首次练习,这些孩童便有此表现,当下心中更加震惊。徐大山看得这些表现,却并不十分开心,见的孩童们已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歇息,便又招呼他们聚在自己身前,“首次习射,这般样子,不过勉强能看罢了。要知道这靶子不过是死物而已,你们这些娃娃,也能缓缓开弓,慢慢瞄准,磨磨蹭蹭的射过去。倘若是那山中野兽,莫非像这个靶子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给你射不成?每日一千箭,射完才能休息。这箭嘛,就是个练,先练定靶,再练飞靶,跑射,飞射,那是一天儿都不能懒。”
孩子们一听,脸上都泛起苦涩,本来单日读书认字,双日练武站桩就已经辛苦的很了,现在又要加上练这个射箭,不是天亮就得起,到天黑才能玩儿嘛……
当时就有个孩子不乐意了,正是薛吹,只见这孩子晃着膀子站起来,声音尖尖细细,“大山叔,俺这射得不是不赖嘛,出了头几箭,没个准儿,那不是头一回弄这个东西嘛,你看后边儿那二十来箭,俺不都中了靶心嘛,这玩意儿没甚难的,用得着每天练他一千箭嘛,累也累死了!”旁边坐着的本家兄弟薛侃也梗着个脖子,“就是就是,俺吹哥射得不赖,俺啊侃射得也差不了,俺也中了靶心十多箭,这玩意儿哪里就那样难了嘛。”徐大山听见这俩孩子这般说,顿时把眼一瞪,“妈了巴子的孬娃娃懂个屁,俺说了那破烂靶子是个死物件儿,你们娃娃跟个木蹶子一样傻了吧唧的在哪站着射,他娘的不中才怪!随便换个山里的野物儿,你他娘能射中个屁!”
一顿劈头盖脸的乱骂,直把薛吹,薛侃两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大气都不敢喘方才作罢,又瞪着个眼,督促一旁休息的孩子们继续练习……
从徐大山开始教孩子们射箭开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时绝大多数的孩子已经可以在快速跑动之中,射中高高抛起直径不过五寸的靶子了。其中的佼佼者,比如薛吹,薛侃两兄弟,已经初步学会了连珠箭,虎口厚肉快速碾动,三五支箭一次上弦,飞射而出,却也是精准无比。薛品虽然修为日深,提起丹田真气,可以开得一百二十石强弓,但准头儿始终是差了一筹,固定的靶子还好,虽然说不上箭箭“追箭”但却始终离不了靶心,可一旦跑动起来,不说抛飞的靶子,就是那大如磨盘的固定靶,也不能保证箭箭命中靶心。不由得很是苦恼。徐大山直急得嗷嗷直叫,却也无可奈何,只叫他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倒是刘洋发现了他的问题,薛品瞄准所用时间比别人都长,他似乎并不是凭借着长久练习所练出的直觉射箭,而是每一箭都进行了测算瞄准,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方才一箭射出的。这也正是薛品前世的射箭经验带来的毛病,这毛病已根深蒂固,一时之间恐怕是改不过来了。
不知不觉,边荒苦寒之地本就短暂的春天过去了,已经是盛夏时分。恰恰是入山寻猎的好时候。看看大多数孩子的成绩,徐大山觉得是时候让孩子们去山中见识一番,狩猎一次了。当天就把这伙儿孩子们喊到一起,“这养兵一时,啊呸,这养兵千日,那啥,用兵一时。娃子们,你们也练这个射箭也练了不短的时间了,虽说射得是马马虎虎,可以该当进山射些个野物儿回来了。好叫你爹娘知道,自此不在是个吃白食儿的小崽子啦,俺不多说,收拾收拾,就进山去吧,可要记得,莫要进的太深,十余里路就好,莫要回得太晚,这日头往西边儿一偏,你们就得回来!哪个记不住,少不得挨俺的棍子!”
说完这些,又叫住薛品,递给他一把漆黑大弓,又一把古朴沉重的大刀,“你这娃儿射走不成,功夫却是娃娃们里最硬的,这一把黑漆大弓有两百二十石,可射五百步,你若拼劲全力,倒是可以开得三次,万一碰见熊罴一类的猛兽,可用此弓。若中要害,一箭毙命,若不中也能拖延一时。”
又道,“这刀你也拿好,此物是寨中祖传,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打造的,虽然沉重,却是锋利无比,要是山里头熊罴猛兽追上来,可用此刀。这次去山中,要护好他们!”
一番嘱托之后,方薛品离去。这些孩子们一听要去山中射猎,都是兴奋无比,几乎赶上过年一般,看见薛品扛着大刀,背着大弓箭囊过来,都是一阵大笑大闹。薛吹尖尖细细的声音钻了出来,“品哥,要论打,仨俺也不是个儿,可这上山逮兔子啊,你可不俺,俺这箭嗖儿的一下儿就给兔子身上开个窟窿,你这边儿,还得拎着个刀过去砍,内兔子比你窜得快啊,品哥哈哈哈。”薛品听得调侃,也不恼,锤了薛吹一拳头,“你小子就逮兔子吧,碰上个黑瞎子你就得嗷嗷哭,那玩儿以皮可厚,不怕你着软唧唧的箭!”
薛吹当下不服道,“那俺便就要逮个熊瞎子回来,那皮厚,眼皮也能厚,看俺给他射个脑瓜子稀巴烂!”
薛侃那边也说,“俺也逮个熊瞎子,俺射他耳朵眼儿,只一箭就给射个对穿,让他再不敢仗着毛厚欺负人。”
薛品笑道,“逗你们的,进山不过十里,哪里就能碰上熊瞎子,最多逮个狍子獐子什么的!我碰上熊瞎子,挨了一掌那回,可是足足走了半晌,少说得进山五六十里了。”
薛吹薛侃听得山浅没有熊瞎子逮,还老大不乐意,直叫唤,“要不是大山叔不准进那么深的山,俺非得逮个熊瞎子回来,就当给品哥报仇,也显显俺的本事。”“净瞎说,上回拍品哥一掌那熊瞎子早叫大山叔给料理,哪还有活的道理。”“就是不知道那对儿掌便宜了谁?”“还用说,拿回那么险,哪儿还有功夫顾得上熊瞎子,早扔山里不知喂了狼还是喂了虎。”
一行十六个少年人,吵吵嚷嚷,笑笑闹闹得就进了山林,哪里像是去打猎,倒像是去放风撒欢儿一般。渐渐的进了山里,却仍旧是大嚷大叫,惊起一片片飞鸟。就像是这样,却哪里还有猎物可以打,都被喝喊,叫闹声吓得逃窜得无影无踪了。纵然有几个老成的,也没人听,这边刚刚说,“嘘嘘嘘,我听我家大人说,进了林就得安静,咱都给鸟儿吓跑了,那兔子山鸡早跑没了都!”那边就是一生吆喝,“哎!你们看你们看,前边那是个啥鸟喔,那一身毛,贼亮贼亮的。”“莫急,莫急,等俺逮住了他,薅了他一身亮毛,给小岚岚做个圈圈戴,她一准儿就天天跟俺玩儿了。”
这边儿刚说完,就看见那锦鸡扑棱棱就飞起来,霎时就没了踪影。那边儿少年们又互相埋怨,“哎呀你看看,你看看,让你嚷嚷,让你嚷嚷,给吓跑了给。”“切,不就一只鸟吗,俺一会儿找个好看的,逮了给你。”
一群人就这么吵吵嚷嚷,乐此不疲,一会儿一群人去围一只锦鸡,一会儿一群人又去看一只红彤彤的狐狸。直把着静谧的山间丛林,闹的乱哄哄一片,如同叫卖不绝的集市一般。
他们却哪里知道,身后不起眼儿的地方,徐大山带着几个老猎手,看着他们这般闹哄,也乐不可支,几乎看见了他们当年第一次出猎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