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所长,求求你们,快想想办法,把我虎军给找回来呀!
王有财说这话时双眼潮红、鼻头发酸、喉头梗直,一双膝盖筛糠似的抖着,如果不是德富扶着他,他肯定站不住。秀芬被虎军失踪的消息击垮了,昨天回到半天云后一直发高烧,女儿薇薇托给十五婆带,因为虎军奶奶和金斗爷自从虎军失踪后,已经两天没有像样地吃过东西了,加上担心和哭泣,他们二老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管得了越来越调皮的薇薇?
有财,你别急,公安局这不派了高队长他们来吗?他们都是精兵强将,有经验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以肯定这是一桩绑架勒索案,目的是要钱。
杜所长坐在办公室里,面容有些疲惫。从前天王有财报案以来,他就一心扑在这件案子上。梨花乡民风淳朴,除了去年那个收古董的摔下了山崖和王必荣越狱逃跑外,还没出过其他什么恶性案件。这次的孩子失踪案实属罕见的大案,所以县乡都很重视。县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组长是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高队长担任,杜所长是副组长,所以累得够呛。两天来他统共只睡了几个小时,可谓心力交瘁。偏偏王有财又精力过人,前天回来后一直泡在派出所里,弄得他头都是大的。有心按规矩办,让他回家吧,杜所长抹不下面子,他和王有财是发小,可真要每过十几分钟向他解释一次,杜所长又实在没有这份精气神和耐心。看着失魂落魄的王有财,他同情而又无奈:不知那些绑匪搞什么鬼,为什么两天了还没任何动静?陪同王有财前来的德富侦察兵出身,他琢磨的几条思路,杜所长觉得还挺有意思。首先德富认为这是熟人作案,其次绑匪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高队长听后也很赞同,所以警方目前正在排查可疑人等。为了不影响工作,在德富和一同前来的阿庚伯、菊花婶等人的劝说下,总算把王有财拉到镇政府的小招待所去休息了。
像他这样熬,铁人也要散架啊!
菊花婶婶忙前忙后地张罗着,显示出她超群的麻利和过人的体力。要知道,她可是连着两个晚上在陪秀芬和虎军奶奶,用她自己的话讲是眼毛都没倒一下咧。虽然多少有些夸张,倒也能看出她的热心。说老实话,梨花墟还没出过绑架这种事情,刚听到消息时大家都乱了阵脚。当时德富在邻县参观考察一个项目,村里的事多亏了菊花婶婶主持。她先是安排唐春晓到乡派出所报案,又亲自给王有财夫妇打电话,然后发动村人四出寻找,这边让芋头婆、苦娃奶奶、十五婆、多多的爷爷、奶奶轮流去照顾金斗爷和虎军奶奶。这两天的日子很难熬,虎军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问那几个细鬼吧,谁也讲不出个子丑寅卯。大家只有陪着伤心、焦灼、惊恐的王有财夫妇和两位老人艰难度日。
唐春晓形容憔悴,这几天她没去学校,所有的课程由常老师和黄板牙老师代,她得协助德富工作。有时她觉得自己像失去阿毛后的祥林嫂,翻来覆去的说着“虎军看了不少书,有一本是他在深圳买的《野外生存战略》,按理说一般情况下他是能够保护自己的”这几句话,以此来掩饰内心越来越浓的恐惧。
虎军很机灵,我看他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德富像是在安慰她,又似在安慰自己,坚毅的脸上爬了几缕拂不去的愁绪。
那些人不就是想要钱吗?要一百万二百万,我都给他,可他们得给我来封信、给个电话呀!
两天没合眼的王有财时时刻刻在看手机,生恐漏过一个字。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尽管经过两天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已经基本排除虎军意外死亡的可能,但他的心弦并没有因此松弛。如果真像警方说的那样,有两个砍柴的人在温家老寨那儿看过几个男子扛着一只麻袋,麻袋里装的有可能是虎军的话,他们为什么至今还不给他来信来电呢?种种猜测缠绕着他,让他几乎窒息。后来还是高队长一语惊醒了梦中人,高队长说绑匪索要赎金肯定不希望你报警。你这几天吃住都在派出所里,他哪敢有动作啊?杜所长和德富等人一听,忙拍着脑袋说自己糊涂。这样王有财和家人就从派出所撤回了半天云。他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一条短信,让他把一百五十万块钱送到温家老寨右边那棵歪脖子枫树下。另外一百万装在黑色旅行包里,丢进梨花墟太平洋广场右侧的绿色垃圾箱里。这绑匪要的数额太大,虽然王有财不想警方介入,可他到银行提款时工作人员还是通知了派出所。这几天“王有财”“虎军”“绑架”是梨花墟人说得最多的词汇,何况他提的又是二百五十万现金,哪能不引人注目呢?不过警方这次学乖了,没有告知王有财,而是派警员悄悄地跟踪、保护他。王有财和秀芬分头行动,他将钱送到温家老寨,秀芬则将旅行包放入绑匪指定的垃圾箱。王有财在歪脖子枫树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动静,只好将钱拎回。秀芬所在的垃圾箱那边倒是有了动静,她放下袋子才十几分钟,就有个拾荒的老头子过来了。老头原本只想捡几只空矿泉水瓶,猛地瞅见这么大个旅行包,不由得喜出望外。他拉开拉链,看见满袋的现金后,欣喜若狂,大声地喊着我发财了!我发财了!气得秀芬拿包就要走。哪料到老人拾起块砖头要和她拼命,没办法,隐藏在暗处的警员只好现身,把老头带回了派出所。
第二天一早起床,王有财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空啤酒瓶。瓶中塞着张用剪报拼成的字条,字条上写着:
王老板,你玩邪的,还要不要儿子?如果要,就把钱送到瓶中的指定地点。这次要是再让我们看见警察,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这回王有财说什么也不敢让警察介入了,他悄悄地把钱放在指定地点,可守了一天也没人来取,没奈何,他只好把钱拎回。这样折腾了两次,绑匪似乎累了,再没动静,这种平静让他们想到了那最可怕的后果,王有财和秀芬不由抱头痛哭。金斗爷和虎军奶奶则伤心得双双住进了医院,唐春晓和芋头婆、万有公、多多奶奶轮流在医院照顾他俩。半天云村的大人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被煎熬得团团转。受了大人们情绪的波及,细鬼们也不好过,一是家长对他们前所未有的挂怀和担心,基本上杜绝了他们出门游玩的机会;二来呢虎军没有消息,这突如其来的恐惧铁块似的坠在心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特别是苦娃、南瓜、多多、梦圆和小满这帮“死党”,虎军的失踪就像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他们头晕耳鸣,其中尤以南瓜、多多为最。因为虎军那天下午在村口和他们分手后再也没露过面,也就是说,他俩是最后见到虎军的人。派出所的警察叔叔询问了他们好几次,他们除了叙述当天上午在飞哥家的事情外,再也谈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使他俩特别痛恨自己。
你们说,究竟是谁绑架了虎军呢?
多多为此在家召集了一个“讨论会”。这几天万有公和多多奶奶忙着照顾虎军的家人了,他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当家做主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些存放得太久、有些霉味的番薯干、炒粄干、潮了的炒花生和软塌塌的炒米糖招待小伙伴,一边要大家就上述问题发表意见。没想到的是,小伙伴们先把他猛批了一通,因为如果不是他偷偷到墟上去学“三只手”,虎军就不可能到飞哥家;如果他不去飞哥家,就不会在桥头和大家分手。他要是走的另一条路,也许就不会失踪了!所以虎军的失踪多多有一定的责任。
多多也很懊悔,他说自己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怕父母生了小弟弟之后不再喜欢他,所以才去墟上玩的。不料前些天玩牌玩输了,欠了板凳五千多块的赌债,他们就逼他去偷,要不然就剜掉他一只眼睛。苦娃说你去报警啊!多多垂下头不敢吭气。梦圆和小满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好几把,出主意让他向姐姐要钱,或者当“老赖”赖账。南瓜这种时候只有一个建议:你告诉唐老师啊!好像唐老师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多多,你欠钱的事情是件大事情,不过比不了虎军的失踪。我们这次还是先说说虎军吧!
苦娃开始分析情况。在他看来,这绑匪无疑是飞哥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虎军家里有钱。南瓜说全世界人都晓得他家有钱,那些坏蛋很可能是外头来的大盗,梦圆和小满则认为虎军十有八九被老虎或别的野兽抓走了,多多更奇,总说虎军是被外星人带上了飞碟,总之各有各的观点,吵得不亦乐乎,直到那些东西全部吃进了肚子,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
这种事,我们说了不算,最后还是要看警察的。我们还不如先去找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