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柳大小姐,你以为你好到哪去啊!你以为你穿的光鲜亮丽、涂脂抹粉的就漂亮了?就高贵了?呕……”天雨边说边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再一抬头,却见蓠芯眼含春色,微微而笑,不禁心中一颤,愣愣地盯着,全听不见柳翠生气的叫喊!
“你?哼!萧天雨,你这个臭男人,竟然这样对本小姐?!哼,本小姐漂不漂亮高不高贵不需要你这个臭男人、乡巴佬来评价!”柳翠一股脑的吼了出来,发现天雨在那里没反应,以为是自己说得他无言以对,正高兴着,再一看,才发现天雨的视线中满满的都是离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就是不爽。柳翠又“喂喂”地叫了两声,见天雨那边依旧没反应,便“噔噔噔”地跑下楼,跑到天雨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大色狼!”
天雨“啊”的一声本能的推开了柳翠:“喂,你说谁是色狼呢?大色女!动手动脚的!”
“我稀罕对你动手动脚,要不是你眼睛直勾勾色迷迷地盯着离儿妹妹看,我才懒得碰你呢!”柳翠一时口急,忘了考虑蓠芯的感受,待说完转身看向蓠芯脸上冰冷的表情的时候,才忙掩住了口,复又跑回了蓠芯身旁:“离儿,我不是有意的,是他这个大色狼!他……”
没等柳翠说完,蓠芯强扯出一丝笑容,打断了她:“没关系的,柳姐姐。我们走吧!”
柳翠“嗯”了一声,看到天雨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是气愤,说道:“大色狼,这是我们离儿宽容不跟你这等刁民一般见识,哎,还不快待罪立功,把这些东西搬到马车上去!”
柳翠吩咐搬东西的云儿、莹花等停下,把准备好的食盒、玩物、披衣等物品全部推到了天雨的面前。天雨可不是给她大小姐来当苦力的,本想发作一番和她好好理论,但转眼看到蓠芯冷然的神情,心中竟泛起一丝丝苦涩,一时便没了“吵架”的兴致,二话不说,转眼将一堆物品般上了马车。
柳翠看他如此听话,心中也是一阵诧异,但却没多想,只以为这混球终于听自己的话了,暗中有种莫名的兴奋,不自觉地拉着蓠芯哼着歌曲上了马车。
柳府财多势大是举国皆知的,蓠芯和天雨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知柳翠雇来的马车一定是舒服别致的,却还是被眼前的奢华之景给惊呆了。当然,蓠芯的惊讶只是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众人都没有捕捉得到。可天雨的惊讶,就全不相同了,直令得一路都是啧啧的赞叹之声。
马车长三米、宽三米,呈正方形。马车的罩布是蓠国南部素有“桑蚕之乡”的云锦城出产的特等七彩锦布,它使得马车内可以达到冬日不燃炭火而自暖、夏天不铺冰块清凉的效果。马车四角各悬挂一串七色玲珑玉珠,与车身交相辉映,华丽万千。车内左右两侧设置两排长椅,椅垫和靠背均采用蓠国北部“木帛城”出产的棉花,夏天坐上绵软清爽,冬天坐上温暖驱寒。两排长椅之间安置一张茶案,上面已经安放了两碟糕点、一盘水果以及一壶蓠花茶。马车最里面横置一张贵妃榻,千年紫檀木雕饰“凤绕蓠枝”,一只绣有“飞蓠图”的素黄锦缎枕散发出阵阵的幽香,沁人心脾、静气凝神。榻前放置一张紫檀木几案,不饰而雅,几案左侧放着一个三寸长短的青铜香鼎,袅袅香气萦绕而上,几案上放置一台“苏音”古琴。
莹花先扶了蓠芯上车,柳翠吩咐了莹花和云儿几句,也径自上了车与蓠芯坐在一处,见天雨一副艳羡的神情,很是得意:“喂,乡巴佬,没坐过这么豪华的马车吧?哈哈,今天就让你托本小姐的福,好好长长见识,回去你也有炫耀的资本!”柳翠见他没动静,复又催道:“喂,你倒是上不上车啦?车夫,我们走!”柳翠刚要放下轿帘,天雨一个跳跃,已经上了马车。
“喂喂喂,我说柳大小姐,你家还真是腐败啊!”马车缓缓行着,天雨吃了糕点又扔嘴里一粒葡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倒也并无恶意,二人却没发现,蓠芯的眸色忽然暗沉了下去。
“就说你是乡巴佬吧!才见识这么点东西,就大惊小怪的!再说了,我爹爹可是个好官,才不会贪污腐败呢!这些都是他凭本事赚来的!”显然,柳翠只是个单纯的千金小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吃穿用度来自哪里,当然更不懂得官场上的那些事,只是一个女儿再为了父亲鸣不平罢了!
两人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金钱啊、腐败啊、乡巴佬之类的话题,聊得也是热闹,便都忽视了蓠芯眼中愈来愈冰冷的眸色和脸上怒意横生的表情。
“要忍耐!毕竟柳翠姐姐她并不知情!要平静!”蓠芯用锦帕遮住了紧握的拳头,心里面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
忽然,一声刺耳的琴声打破了蓠芯自我的世界,蓠芯眸色渐复如常,倒是眉头一紧,朝古琴的方向望去,温润如玉的一声:“怎么了?”
本来唧唧喳喳的天雨和柳翠听到这么一声,一下子安静了。特别是天雨,望向蓠芯时脸上已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柳翠先开口:“离儿,刚才这个脓包嘲笑我琴棋书画样样疏漏,我便借此有琴,弹了一小段乐曲给他听,可他竟说我弹的毫无章法毫无味道!”柳翠恨恨地看着天雨,跟蓠芯报委屈,天雨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不屑的回过头去仍旧胡乱拨弄着琴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噪音。
弹过一小段乐曲了吗?怎么自己竟没有听到?看来自己是太过入神了!不过,若是柳翠姐姐弹得确实不错的话,自己应该会被感染到吧?!
怎么“乡巴佬”变“脓包”了吗?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蓠芯正不知要说些什么,柳翠已经一把过去拉住了天雨的手:“喂,脓包,你住手吧!”却忘记放开,直接拉他到蓠芯面前:“离儿,我再弹一遍给你听,你说说我弹得到底如何!”
蓠芯一眼就瞥到了天雨和柳翠相牵的手,只是二人却似乎并没察觉。蓠芯微微笑着,心中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应该是为柳翠姐姐感到高兴吧!
却不知,天雨的没有察觉,并不是蓠芯心中所想,而是蓠芯那不经意的笑容彻底把他的心神带走了!
柳翠见蓠芯微笑着点头,才放了天雨,径直走向古琴,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弹奏。
天雨的手被柳翠这么一甩,才有了意识,很是懊悔。看蓠芯依旧微笑着坐回了椅上,自己也悻悻地坐了下去,心弦却久久不能平静。时不时瞟向蓠芯一眼,对方却是毫无回应,天雨也不期待更多,忽然觉得,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她,就很满足、很满足!
尾音落定,一曲终了。柳翠伸展了五指,首先冲天雨做了个鬼脸,转过来看向蓠芯:“离儿,我弹得如何?”
“柳翠姐姐,你弹的这曲是我蓠国著名的琴曲《乌江亭》第二部分中的一段,这段乐曲讲究温婉细腻而又不失力道,很考究弹曲者自身的功力和心绪。柳翠姐姐,你弹奏的时候,力道掌握的是很好了,能让人感受到江水的澎湃,但姐姐你天性活泼爽朗,便使得这段乐曲力道有余而细腻不足,缺乏了水的柔弱顺从之意。”
蓠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让柳翠猛然想起一个一直被忽略了的问题:“离儿,你……你竟如此精通琴理?”
蓠芯也是猛然察觉自己不经意间说的有些过多了,很是懊悔,便又没法托口遮掩,只要嫣然浅笑,答应了:“嗯,幼时邻家住着一位琴师,我曾偷学了几年。”
偷学几年就有如此高的鉴赏能力?柳翠虽是怀疑,却也知道蓠芯的脾气,并不过深追问她的身世。倒是转身踢了天雨一脚:“喂,看吧!离儿都说我弹得好了,只不过是力道有余而细腻不足而已!哼,乡巴佬,认输了吧!”
“哈!哈!哈!”天雨干笑了几声:“你也知道自己力道有余而细腻不足啊!一个女儿家有那么多的力道,怪不得要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哈哈哈,你看看人家莫离姑娘……”天雨一和柳翠斗嘴,便有些忘乎所以了,“莫离”儿子托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忙咽了后面的话。
此时蓠芯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嘴角很快挂起了一丝笑意。
“我就是力道大怎么了?我堂堂柳府千金,排队等着迎娶我过门的王孙贵戚多了去了,还不用你这个乡巴佬操心!倒是你,无才无德的,等着孤独终老吧!”
“哈!哈!我孤独终老?我是既没有金钱有没有才学,但是萧大爷我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只要我愿意,左拥右抱一天一换都可以!”
“哼,萧天雨,你终于承认了,你不仅是个乡巴佬,还是个大色狼、淫棍!”柳翠声音加大,一手指着天雨大声吼着,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
蓠芯在一旁近乎欣赏般看着,心中很是羡慕他们这种毫无顾忌的嬉笑、打闹!说实话,这些日子来,柳翠、莹花乃至天雨这些人,真的是让蓠芯体会到了很多真正的情感,也让蓠芯冰冷的心慢慢变得温暖。只是宫中这么多年的经历和压在心中的重任,让她不得不紧紧抓牢这最后一层盔甲!
只听得马嘶叫了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柳翠和天雨相互哼了一声,结束了争吵。天雨先柳翠一步,一把掀翻了轿帘,跳下了马车。
柳翠将携带的几个包裹拖到车门旁,掀起帘子,欲叫天雨搬东西,却突然愣住了。
马车是停在了都城南门外,抬眼便能看到此行的目的地“流风河”。只不过,此时,车夫已经满身鲜血地晕倒在路上,十来个人手拿大刀围着马车,天雨被其中一人反扣住双手擒住。
纵然柳翠胆子很大,但还是没禁住,“啊”的一声大叫出来。蓠芯见状,走了过来,却被柳翠一把挡在了车里:“离儿,外面……外面危险!”
蓠芯被柳翠这一本能的保护深深打动,还没待问,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哈哈,哥哥们本来只想弄些生活费过日子,却不想车里不仅有黄金,还有两个娘子!二位若是从了哥哥们,权可留你们一条性命!”话音刚落,笑声四起,还有人在一声声的附和:“小娘子,从了我吧!”
柳翠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外面是十来个壮汉,自己再逞强,也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女流之辈。柳翠担忧的看着蓠芯,却发现蓠芯的眼中并无惊忧之色。蓠芯对柳翠浅浅一笑,意思是叫她放心,刚要起身,却听得天雨的声音:“各位英雄好汉,这里的钱财物品你们尽管拿,权当是我们孝敬给各位的!但是,还请各位英雄好汉放了我两位妹子。”极尽讨好谄媚之口吻。
“放了她们?放了她们,你给老子们取乐啊!哈哈哈!”说话的又是刚刚的那个人,看来是带头的人物,其他人又是一阵哄笑。
天雨也陪笑着:“英雄哥哥您说笑了!哎哎哎,你……你别过去!她们有传染病!”没等天雨说完,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已经一刀劈断了轿帘,一把将靠车门较近的柳翠拉了出来。
“传染病?这细皮嫩肉的,你骗谁呢?!”那人将柳翠扯到了天雨面前,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滑了滑,然后一脚踢在了天雨的肚子上。
天雨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猛然喷出,犹自咕哝着:“放开她们!放开她们!”
与此同时,另一个粗壮的男人正要进车里去抓蓠芯,可是却毫无征兆的晕倒在地上。抓着柳翠双手的手明显的滞了一下,然后那人给身边另一个壮汉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结果一样晕倒在了地上。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都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此时诧异的不仅是那个带头人,其他人也都害怕了,不敢轻易上前,虽然前后将蓠芯围住,但都只是虚张声势,谁也不敢轻易出手。当然,柳翠和天雨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一个一个壮汉在自己脚下倒地,然后又抬头看向蓠芯。
只见蓠芯一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捏成一个诀靠在嘴边,嘴唇微动,似乎在念某种咒语,眼睛像浮起一层水雾一样让人看不清晰颜色。
那人头皮发紧,一手扼住柳翠的咽喉作为威胁,一手拿刀对着蓠芯,脚却暴露了自己的心虚和恐慌,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你……你……你……你别过来!否则……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又后退了两步,柳翠脖子上的手收得更紧了,柳翠不由得咳出声来。
天雨听了,回过神来:“哎哎哎,你冷静点!只要你放开她,我们也给你留条活路!”说着,向蓠芯靠近了几步,声音缓缓的,似在争取她的意见:“莫……莫离姑娘……”
可是蓠芯好似全然听不见,仍然一步步紧逼扣住柳翠的贼人。
天雨想上前拉住她,刚一伸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手臂发麻。再看向蓠芯,她眼中的雾气更盛了!
那个壮汉看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收紧手臂!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柳翠的咳嗽声剧烈了起来,但喘息声却慢慢地弱了下去!
天雨见止不住蓠芯,只好奋力一拼,凭自己一身力气,多少有几分胜算。
正当天雨扑向那人的时候,那人手中向天雨挥舞的刀却突然一滞,“嘭”的一声掉在的地上。天雨不及多想,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扶过气息微弱的柳翠。
正要回马车上,却看到蓠芯周身布满了一层淡淡的紫气,而刚刚自己打倒的贼人,已随着蓠芯手上的动作,慢慢升了起来。
天雨没学过法术,自然不懂眼前这一幕,但却可以感觉到,莫离姑娘似乎不想放过这个人!
虽然这些强盗平时打家劫舍罪不可恕,但那是官府的事情。今天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这样就要了人家的性命,也是太不应该了。
天雨将柳翠扶着靠在了马车边上,然后向蓠芯走去,却被这层紫气挡住,无法近蓠芯的身。天雨试着大声叫蓠芯的名字,但她根本不为所动。
其实,天雨不知道的是,蓠芯并不是掩住了听觉,而是因为“莫离”根本就不是她的真实姓名。平时伪装惯了,适应了,但是现在,因为接连施法,没控制好真气走火入魔,便忘了这个自己编造的名字!
天雨很是着急,因为,不只是那人的七窍开始溢血,蓠芯的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天雨顾不得那么多的,拼尽全力冲向蓠芯,终于冲破紫气,将蓠芯紧紧抱住!
蓠芯一口鲜血喷出,晕倒在天雨的怀里。天雨没有真气护体,刚刚冲过来的时候被蓠芯的紫气重创,嘴角也是一片殷红!但是,此刻不是他虚弱的时候,天雨咬了咬牙,将蓠芯、柳翠和受伤的的车夫都扶进了马车,自己强撑着坐在外面赶车。
来的时候,一路嘻嘻哈哈说说笑笑,感觉时间飞快,这段路并没多长。现在急着回去,反而感觉这条路十分漫长,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天雨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但还是坚持着。车里,柳翠恢复了过来,听到外面天雨时不时的一声闷哼,知道他也受伤不轻,便掀起车帘,坐到了天雨身边,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喂,萧天雨,进去歇一歇,我来吧!”
天雨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并没察觉柳翠出来,甚至没发现手中的缰绳不在了。听到她说话,才回过神来,强打了打精神:“哎呦喂,柳大小姐您这神出鬼没的,我受伤死不了,也得让你吓死!”说到这,嗓子一痒,咳出一口血。天雨无所谓地擦了擦,想从柳翠手中接过缰绳:“你看看,我还那敢让你柳大小姐赶车啊,你这才一出来,我这就折了寿了!”
柳翠知道,天雨虽然是打趣自己,但实则是关心自己,心中不由一暖。抬头看了看天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淤青的伤和鲜红的血,心中又不觉一疼!
“呵,知道我柳大小姐不是一般人就好!要是由着你这慢腾腾的赶车,没等回到呢,我要是有个好歹,你萧天雨一百条命也赔不起啊!”柳翠攥着绳子,她知道,只有这样说,他萧天雨才可能进去休息休息!”
“你刚刚也受了惊吓了……”天雨明白柳翠的心思,语气突然柔了起来。
“切,什么事能惊吓到你柳姐姐我啊!快进去吧,别废话了!”
天雨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说话,拍了拍马屁股,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