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东启将就的在地上睡了一晚上,一整天的所见所闻也够叫他精神疲惫的了,当即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东启迷糊间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那味道像密封在黑屋子里几年的汤水般的粘稠,直接将东启从睡眼蒙眬熏得清醒过来。
我是在哪里?对,我不是已经被老人拉到人家的大本营来了么,怎么一觉醒来就好像进了药罐子似的,缘老太太不会想对我做什么吧。他对缘婆婆还是存在着一丝防备,毕竟对方并不能算是人。
浓厚的药味中,东启轻轻的把睡眼眯开,想先观测下局势,结果令他意外,空荡荡的石室里和昨日一模一样,那镶在墙上的明珠放着亮光柔和,东启都分不清现在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门大摊着,那味道就是从那儿过来。
东启大感缘婆婆还是老了,毕竟一千多岁了,熬点药治治筋骨病很正常,但你也好歹别过来影响我呀。他过去就想把门关了。
手刚触及门的一刻缘婆婆的声音就传来:“既然醒来了就过来。”
东启不敢怠慢,整理好衣装就出了门。
这盘图古圣王的宫殿很大,走廊时不时有几处分叉,不过东启却总能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走进缘婆婆的方向,原因很简单:那药水的味道就像一条引线一样的牵到他的房门口。
这种情况东启倒是见怪不怪了,相对于那种毁天灭地,翻云覆雨的超级技能,眼前的玩意只能和穿墙术归于一类的小儿科。
这里应该是属于宫殿中‘浴室’之类的地方,大厅里的设置是以环形的,空间很大,中央处建着玉石台,金灿灿石质晃得东启跳眉角,缘婆婆还是戴着她那件黑袍衣,神色幽静,站在石台上把身后的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往前面扔,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东启这个到来者,东启只能静悄悄的顺着阶梯朝她过去。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前的场景还是把东启刺激得不轻,那石台可以说是个大浴盆,相信那些王将公侯的家里也是摆着这些东西,可问题是里面原本应该是蒸汽滚滚浴汤现在却猩红像血,那浓厚的药水味就是从这里翻腾上来的,为什么如此华丽的外表内竟有屠宰场般的冲击感,再加上一个身着黑袍的老人正不住的往里面丢不知名的东西,东启总是会冒出情况不对这样的想法来。
缘婆婆用她那诡异的眼睛直视着东启,“如何,你准备好了么?”
“准…准备好什么?”
“我昨日不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么,我们时间紧迫,对于你而言,现在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东启心里疙瘩了一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怎么个修法?”
缘老人脸上应景的浮现出阴冷的笑容,那模样就让东启想起了老巫婆在为白雪公主熬着黑糊糊的魔汤,不,他现在勉强也只能算得上是灰姑娘。
“洗浴。接下来的时日你要在我特制的药浴里养筋润骨。”
东启低头瞄了下红透的还在不断腾起血腥味的血池,怎么也不能放下心来,“这能说得上是药池吗!你看它还在不断冒泡呢!婆婆你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大惊小怪,这可是主上历经数百载才凝结出的成果,千千万万人都觊觎不得,能给你一人独享你就偷着乐吧……”
东启心喊我刚才可是看见你往里头丢下一堆肉乎乎的东西,要说是药浴我真不能信。
缘婆婆暗叹口气:“你身子骨平常,资质平庸,我的一些本事怕是不能交给你了,不过好的是你功底尚无,体根尚幼,我可以用一些秘法洗润你的筋骨,改善你的体质。”
“我要到这血糊糊的东西里面洗澡?”东启表情为难。
缘婆婆眉宇一振,“你这是什么脸色,告诉你这药浴可是连那些圣王都少有机会享受,古书早就有云,修行一事在大程度上是需要两样重要,一是人的悟性,二是身体资质,普通人空有热血之心,却往往在这两点上栽了跟头。很多高人为了将毕生心血传承给后人,都会担心下一代会是个平庸之辈。”
东启:“传承么……”
“人的领悟能力还好说,就这个体质的问题想改就难了,因为人体可是实在的,经脉可和人的生命绑在一起,一旦有个出错,留点暗疾,一辈子算是废了,远古以来无数人做了无数尝试,成功者却是寥寥无几。”
东启听出来了:“婆婆就是说我要想修炼,靠现在这幅身体是不行了?”
“没错,必须改造了你的血骨,重铸经脉、气海。到时修行起来便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可您刚才才说成功者寥寥无几,师傅他老人家他成功过了没有?”东启赶紧探取资料。
“主人制成此法已经是晚年,又不收徒,我从未看他使用过这秘法,不过你放心……”缘婆婆一脸自信:“主人的东西我一向很有把握。”
擦,命是我的有把握没有把握就由你说了算了,我要是出事了找谁说理去啊。东启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了。
东启慢慢把脚踩入水中,那种感觉不像是水,倒像是踩到烧开了的粘粥,血腥的味道熏得东启头晕目眩。水位其实并不深,不过他人身子还太小了要是坐下去直接淹死,缘婆婆早有准备的为他准备了必需品——板凳。
东启就这样的坐在池中,一片暗红中,轻轻的、细沙沙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不用把水清洗在身上,那些药水在他踏入的那一刻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它们仿佛在黑暗中遇到久违的阳光,欢呼着围着东启歌舞,浑身开始痒起来了,东启忍不住扭动。缘婆婆负手站立在玉石上,脸色不惊,她说道药水必须作用到全身,把脑门也给我下去,伸手一翻,无形的力量便把东启拍翻水中。
那种声音更响了,好像群蛇吐信,撕咬着每一个毛孔,从一开始皮痒,慢慢的,身体的肌肉泛酸,正闭着眼憋气的东启忽然感到身上酸痒的部分变得刺痛,血管里的体液飞快的流动,发着咕咕噜的声音。他的血液骨骼在血池的润泡下产生强烈的反应。
他猛地从水中站起来,通红的肤色爬满他全身,水池的温度明明不高,但东启裸露在水表的肌肤,毛发中却热腾腾的冒着白汽,他还只不过下水了几息的时间,却好像换了个人出来。
“……啊……铜。痛。”沙哑的声音堵着他的喉管,东启惊异地抚摸自己的喉咙,他原来青涩的童声竟发不出来,他茫然的望向在池上的缘婆婆,眼球也是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眼睛已经是赤红一片了。
“不许喊痛!”
严厉的声音把东启给吓到了,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前轻声与他谈言心事的老人不在,她的眼睛和脸都是铁色的,野兽般的目光和冰冷的气息无情把东启捏握在手心,大堂中轻微的亮光都被覆盖,身体里的嘈杂声从他脑海里退去,一切静得骇人,这一刻她站在上面,是父上,是君王。
以前感受过的威压又来了,东启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缘婆婆的眼瞳中有着说不出的可怕。
“东启……,你是来修炼的,不是耍乐,我跟你说的,修行一事是需要优秀的悟性和体质的,但我还没说的,比这些更重要的……”缘婆婆的声音既轻又冷:“更重要的是需要一颗铁壁般的心。看你这幅模样,入了天下,只要输上几个回合你就翻身不了了!”
“你说你死了亲人,想要复仇,想要得到力量,但复仇这玩意是能嘴上说说的吗!在山中寻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平静不同常人,却又好像藏着火,我以为你是有着跟天地斗一斗的觉悟。但如果那只是懦夫一贯的舍弃的话,那你还是歇歇吧。”
东启垂着头一动不动,脸上烧得像火焰般的红。缘婆婆嘴角似乎挂着嘲讽的笑容,宫殿中静悄悄的,来往的只有大门外传来的风声。
“修行一事本就艰难险阻不断,劝你不要抱着侥幸的心为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她的声突然响在东启耳畔,“你会死这种事也是非常可能的!”
听到此话东启在水下的十指相扣,“你死了的话倒也没什么,这世上像你这类人多了去,我可以耗得起,但你可不行,为了我的时间和你的性命着想,你最好给我认真点!”
良久,下方弱弱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东启再次把身体没入池中,那池水哗沙沙地围着他转,体内的骨肉又发出悲呼,两世时间伤都没怎么受过的东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疼痛感,痛得泪腺控制不住,泪液滚滚流,但他死咬着牙不敢乱叫,因为缘婆婆简直就像是督促孩子高考备战的父母,似乎只要他喊一声疼就会把他打一顿。
“放松,不要紧张,正坐好,”缘婆婆飘在空中,伸手握住东启的后颈,冰寒的元气透入皮肤下,东启顿时感到体内那混乱的气息平复了许多,“刚开始经脉受到药水刺激会比较激烈。忍忍,现在先度过去以后就会轻松多了。可不能晕过去,一旦出了毛病你以后就是一个废人了,甚至会长成畸形!”
东启只能在心中嗯一声,他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耳朵里似乎听见了细胞大口的呼吸声,他全身的筋骨,五脏六腑都在变化。他睁着发红的眼睛,泪水留下赤红的痕迹,他看不见东西了,视野慢慢变黑,又换成白茫茫的一片。
缘婆婆默默的看着,这是在东启身体发生的巨变,她能干涉的地域有限,以她通天的本领也只能为他减少点疼痛感,这是蚕的茧化,待到破茧之日才可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