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地方真是有够小的。”原是方说话的女子,和那俊公子并排而入,看似豆蔻年华,却娇丽可人,一件红衣缠缚于身,肌肤胜雪,十足的美人胚子,再长开几年定当一届佳人,东启长这般大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便移不开眼睛,直到常伯提醒他端茶才回过神来。
俊公子走两步三转头,四下打量,仿佛是对这种简陋的居室甚有兴趣,那些仆人中出了四人,在堂上寻了个最好地段,在那凳子上擦了又擦,行动迅速,躬身示意,俊公子和小姑娘随之落座,举止优雅,入目舒心,常伯心中感叹,果然是世家人,这行为做派就是和市井里大老粗完全不同,之前的锦服中年则站于其后,似是众仆之首,他挥手笑说:“都不用拘束了,都坐下歇息吧,”那群男女应声答是,二人一凳候在一旁,再无做声。
常伯托着木盘,放着茶壶点心,轻声道:“别要在这儿傻站着,快去端茶勒。”说完又想起这贵人特好净,自己老大手粗的怕不行,又说:“东儿,你手最干净,那对俊生就你拿去。”“知道了。”东启和常伯陆续把茶碗摆上,走到他们跟前,东启偷偷瞄了几眼,却见这对俊生眼色冷寒,平生以来第一次会从人眼中看到寒光,东启暗中吓了一跳,那少女的容貌都不敢看了,当上完茶水,这队伍却又不吃,除了俊公子时不时敲打着茶碗玩弄,整座茶肆又迎来静宁。
茶馆来客向来只有吵闹,何时会有人只静坐不畅谈的,古怪的气氛在梁柱间绕传,东启忽而觉得外头那刺眼的阳光此刻真是分外迷人。
正当屋里头气氛诡异得很,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速迅疾,荡起一片尘灰,几息间便来馆外,皆身披铜盔铁甲,手持长枪利剑,居然是清河府的守备军,居首的一位青衫大汉在门外落马,领着两个仆人进来,来到锦衣公子跟前躬身说道:“敢问阁下是不是唐家公子?”锦衣公子拍手一笑,“不敢不敢,小姓正是唐。”常伯抓抓脑门,这清河府何时有了姓唐的世家,料到找对人了,那大汉道:“在下乃清河府守备军指挥使司空志,授城主之命前来迎接公子入城。”
这话让屋内的两个老少吃了一惊,守备军指挥使司空志,可是清河府里二号人物,第一位倒不是城主,而是城内四大世家之首的伊占尔一族的族长,同是贵为城内仅有的四大世家之一,位高权重,势力极大,连常伯和东启这些不懂官场的平民都知道他的名字。这么一个连城主都要让三分的人物居然对两个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如此恭敬,那姓唐的公子哥到底是什么来路,东启伸手捂着心脏,想到这就是所谓的“大人物”是么。
“呵呵,”唐公子笑了声:“尽然城池守将亲自来接风,当然深感荣幸,只不过吾等已来此多时,给贵府的拜帖也早已送到,为何要冷落我等致此呢?”
司空志霎时感到不妙。他们前脚刚进店,迎接人马就到了,何来冷落之说,屋里人知道,司空志更清楚,他暗地里苦恼,要是换做平日,何人敢在刁难他,他可不会轻易饶了这死犊子,但今日对方实在可怕,一个不小心就是族灭人亡的下场,决不可动气,自己如此屈身求全就已经是很明白立场了。
“公子等人受到冷待,是在下疏忽了,在下一定改过,我已经在城内备好了酒席舞姬,还望诸位给小将一点薄面,让在下尽点地主之谊,”唐公子听此,不为所动,问:“为何胡城主不亲自前来啊?”
“胡城主本欲亲迎尊驾,但……”司空志低声说着,看了眼他的脸色,“但前些日子来的贺公子在昨日邀胡城主赴宴,胡城主实在是脱不开身,不便前来。”“哼!那贺虫子绝对是存心的。”话音刚落,唐公子带着怒色的冷哼一声,见他动怒,身后的锦衣中年便接话:“贺家人开宴,难道就没有邀请司空先生吗?”司空志回应:“在下有收到贺公子的请帖,不过唐公子不远万里,千里迢迢亲临小人靖国领土,若让下边那些人出城相迎,这成何体统呢。”
这话听人耳里,明显司空志对唐家有结好之意,锦衣中年沉思片刻,“嗯,呵呵,司空先生倒是有心了,既然如此,那我等一切事后打理就由先生代劳了,”司空志笑着答是,又问:“公子……”唐公子一摆手,打断他的话:“不用公子公子的叫,我全名唐熙,你可以叫我唐少主就是了。”司空志心下微喜,一般而言,少主只有亲属下仆才能称呼,普通人只能称之为公子,唐熙这番话就表明了态度,暗庆今日没白费功夫,“是,少主,在下已派仪仗队伍在堡外候着,不知少主是否现在入城?”唐熙说道:“好,去会会那姓贺的。”
说罢便要起身向外走去,司空志拱手领于前头,那中年和少女还有一大堆仆人随之而上,茶馆立刻一空,那些人数量很多,但在外头却传不进一丝杂音,就好像人出门就失踪了,东启好奇的小跑到门槛口张望,见白日斜照的长街上,几十个人正用着一架乘台结队行走,双腿落在地头犹如屋头夜猫般无一丝声音。
原本压抑难耐的空气被一股凉爽舒心的夏风所取代,常伯拿肩上的抹布插了插额上的冷汗,刚才清河府的守备将军出现时,着实让他提心吊胆半天,平日里担心生意找不上门,今日巴不得茶馆封闭,现在人走楼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咱爷孙两个可算做了回大生意了。”“啥?”东启不理解他的意思,“你瞧,连将军大人都那样小心伺候的大顾主都成咱家生意了,咱卖的茶还不比王爷酒珍贵?”
这人走了,你才会这么说道,东启想着,指着满堂的茶碗接话:“你们瞧瞧,他们走了连几钱银子都没放下,我们是被吃了霸王茶了知道不。”常伯做动作配合场景,粗鲁地翻起两袖腕喝道:“岂有此理,当我老常几十年店白开的?小的们跟我上。”东启哈哈大笑。
就在二人嬉笑之际,只听得呼声风起,一团红影随风而入,齐肩发,红束袍,黑金剑,竟是那唐熙去而复返,东启直接一句我去脱口而出,常伯吓得一愣,原来挽起的袖子又落下来了,“公……公公公子是要喝茶吗,青……青花红枣,香豆花生都、都、都有,”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张口结舌的,着实被吓愣了,得了,爷爷真是比孩子还小,东启心中将他鄙视了下,向那唐熙开口道:“公子哥是忘了什么吗?”
“呀,还要干什么?嗯……”他低头思索,忽然抬头:“不好啊,我好像忘了,”
东启等人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了,唐熙大笑了几声:“哎呀!我这人对一般事就不会上心,忘东忘西那是常有的事,哈哈哈,”东启无奈,这人也不太正常啊,竟然不上心又跑来做啥?
唐熙嬉笑着回身,前脚刚跨出门槛,他似是想起什么抖了下,回过身来拍了拍自己脑门,“对了,一跨这门我就想到了,刚才我们走的时候还没给钱,我这是来还债的,”说着话嘻嘻哈哈,和之前一身英气样完全不同,讪笑的脸和那绣纹锦袍显得不符,一副远亲跑来借钱的模样。
也不知怎么做的,他那白净的手一翻,手上便有了一块紫色玉石,四四方方,通体流光,显然不是凡品,往靠近的桌上一丢,道:“好,没事了,”说完便向门外一窜,迅疾如风,无了踪影,常伯等二人则面面相觑,半天也说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