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枰领着东启跟随长工走出大门,天上繁星成海,亮得迷人。原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在里头呆太久了都没反应。当他们跨过门槛,离开鉴武堂的范围,华叔终于忍不住了,他似乎在潜水中憋了十分钟的气。
“你到底发生了啥事,这么久?”
能有啥事,因为身子出了点毛病让老头昼思夜想多掉了几根白头发么。东启的精神还好,就是饿得慌。看着华枰紧张的神色,东启急忙回答:“那测试的老爷爷说我的身子骨有些问题,测起来有点麻烦事,让我过几年再来。”
“什么问题?竟能再一次过来!”华枰闻到好奇,发生这种事在它身边的人还是第一次,以往只有人花重金希望能再次进此地,哪有测试官亲自关照的。
“老爷爷说我的身子骨有问题,那应该是还没长好吧。”
还没长好?和这有什么关系,如此简单的缘由是无法令华枰相信的,但他也想不到其他原因,刚才人出来的时候他欲入室问个究竟,却被人拦下来,要他壮胆进去也没这能力,只好不了了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华叔郁闷的说:“那前辈还说了什么?”
“他说我骨头长得的有问题,他的东西不好测……”东启努力的解释,华枰认真的听,良久,华叔才理解到事情始末。
“原来如此,看来那老先生对你还不错,要是换别人,早拿东西走人了,既然如斯我们还是等你大点再过来吧,他给你什么宝贝?”
呐,东启从口袋里摸出来,华叔惊讶道这不是丹药吗,通红的润色仿佛带有炫光,掌上的肉甚至被映红,一个丹药放在手上,只能感到一丝触感,轻若无物。“什么是丹药?”
“修道之人所用之物,利用富含天地精气的药材,通元火精炼,日月沉积,将药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有着增强元气元神、疗伤大补之效。”
和前世传说的差不多嘛,东启真想现在一口吞下他,看看是不是能变得那么厉害,华叔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孩,你可千万别把他当糖葫芦给吃了。”
为啥?“丹药是灵师所炼,它的药效非一般的厉害,像你们这样的凡胎要是真吃了,身体是绝对承受不了,运气好的是大病一场,更多人是爆体就死了……”他详细的解说了一大堆,然后指着东启:“按照你现在的体格,能活下去的概率基本是零了。”
……天的,老头对我是有多信任啊,就不怕我年纪小小当糖吃了,东启瞬间对大师的好感骤减。华枰有些担心的说你现在小拿着丹药怕不方便还是我来替你收着吧。开玩笑,宝贵的珍品不放在自己身边怎会安心?东启严词拒绝,但怎能相信一十岁小儿的话,华枰不放心,心怕这孩子要是哪天心血来潮,闲的没事干把丹药当饭吃那他真得哭了。他耐心的劝说,摆了明立场——不行。
东启也不让步,紧握着宝丹不放手,话说修行人用得东西就是好,他握得用力也没见丹药软了或是裂了,和华叔争持时反应过来,十岁的孩子说话怎有人信。东启随即大呼:“是老爷爷要我带身上的,我不能不听他的。”
这话还真有效果,原本硬不答应的华叔一下收口,他站直了身子想了想,如果是大师所说难道其中有玄机,其实东哥儿很听话应该不会有事,想通后就不强求了。
他们因为此事耽误很长时间,都饿的很,马上回去屋舍开饭,此行的基本要事皆都解决,过几日他们也要开回清河府了。
*****************
暴雨卷席着清河城的宁静,今晚是个多风多雨的夜,街巷内的居民紧闭门窗,不让风雨侵袭,雨水的呼啸声和沙沙声替代了以往的热闹,街上偶尔飞跃了几个人影,他们匆忙的身影随踏出的水波隐匿在风雨声中,往日的繁城在暴风雨里也和山林一般的沉寂,这是秦轩三十年中第一场暴雨,不过内城却是华灯璀璨,景色宜人,设计师非常的有水平,暴雨在他的工艺下使内城楼更加耀眼迷人,雨水打在屋顶端向下流,经过汇流分支,化成小瀑布涌下,带着阁楼上的光,像是长发姑娘,内城的灯光一整夜都不会熄灭,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在外城被风雨打压下晦暗了,内城的光更加的耀眼,在烟雨中有种朦胧的美。
城主府,胡申听着管家的话彻底放下了。
“据步场的探子暗报,前几天在城外的小糖堡,一个樵夫在深山里救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我们按时间和出现的地方推算了一下,她极有可能是我们派去的探子之一,名叫凤尤。”
胡申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当初在挑选人员时,她以优秀的成绩和出色的医术令他选中她,虽然经验不足,但没有关系,他有些不确定:“你们如何肯定就是她。”
“我们从乡里的婆娘们之间交谈时得知,此女在得救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还穿着市井人不穿的黑衣,我想,除了散修以外,普通人是不会这般模样,但清河府又是帝国极东,少有天师,近日又大行封锁,不可能有其他人深入圣域。所以应该是我们的哨子无疑,”管家面无表情轻声细语。
“好,你们派人去了没有,”胡申沉声说。
“落日时得到消息,现在已经派人前往小糖堡查看了。”
胡申仔细想了一下,事情发展到现在为止有无出现异端,相信无事后他才放心:“这件事要暗中执行,真是她务必尽快把人带我这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寝食难安很久,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一声惊雷闪下,雷光透过所有裂缝直射屋内,将睡梦中凤尤惊醒,她听着窗外呼啸声,良久紧绷的心神才松懈,在圣域里,每日每夜她都心惊胆战,没有了海祸的威压,那些藏于深谷的猛兽积储已久的野性终究爆发,到哪里都是危险,一声轻响,一阵兽嚎都能影响她那敏感的神经。床头放着她原来的衣物,屋内的木桌上点着油灯,为了方便睡眠灯芯削的很小,所以屋子里头不太亮,旁边放着水壶,晦暗中凤尤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看到里面的地图她总能安心一点。
风雨中,她想到了姜老大他们,倒不是她不想家,步场的成员大多都是孤儿,所以没有父母,那些与之同甘共苦的伙伴与前辈就是他们生命中的同路人。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一切开始沉静,轻微的声响落在户外,凤尤整个人连骨头都僵硬了,作为步场的新一代优秀成员她能听觉出这人的落地声,她立刻站起来,却身子一软又屈身跪下,她伤口还未痊愈,接连几日的发烧让她弱到极致,凤尤缓缓从储物袋中拿出武器,一柄带鞘的匕首,现在屋外来的是敌是友还不分,要是敌人的话地图落入他们手中所有皆是白费,她拿出了地图。
屋外站着三位黑衣男子,夜雨中雨水沾湿了衣裳使紧贴在人的躯体上,勾勒出男性的彪壮身躯,他们站在雨中,站在庭院里,注视着厢房,凤尤在里面,雨渐渐小了,朦朦的像细沙。
空寂的房屋里响起了敲门声,在雨声中它是多么的清晰,他先轻敲了三下又重敲两下,凤尤听得很仔细,轻三重两,是步场的通信暗号,她欣喜的开门,看着眼前的男子,黑夜里他脸上严肃淩角渐渐分明,“屈少所?”
男人看到凤尤后重重的松了口气,他后面的两男也是如此,他轻声说话,音色中略有疲色:“真的是你凤尤,我们找得好苦。”屈少所屈勇,步场中的几位少所之一,和顾升几人不同,他是远东某县的富家子弟,虽然如此,但他可不像纨绔子弟那般愚蠢,否则步场也不会派遣他过来。
屈勇对她说这里不方便,还是进屋里说话。凤尤看着他们还在淋雨,赶忙迎他们进门。
“我说你一女的也真是命大,竟然拔了老虎的毛子还能逃回来,”后面的大汉进门就大大咧咧的发话,屈勇急的呵斥:“黑子,你说话当心点,”叫黑子的男人反应明白,抱歉道:“呵,我嗓门就大了点,会小声的你别介意老大。”
“我是李老部下的屈勇,想来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凤尤点头,以前在她还只是个学徒的时候曾经与其做过任务,屈勇为她介绍两个手下:“这是黑子,你的前辈,他和顾升有交集,话不能说过多,你记住相貌名字就行,另一位是刘七,我们奉命将你带回去。”
“嗯,我老黑和顾少所以前是同一年进的步场,你叫我一声老黑就行了。”黑子整个人都很精神,另一位刘七倒是沉默少语,这一点和顾升关克很像。
“我听上面说你们执行的任务属机密,我也就不多问了,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么?”
凤尤神色黯然:“不,只剩我一个,就我一个。”
三人没有多大惊讶,他们也已经预想到了这一步,黑子幽幽道:“不想老顾走得这样快。”
屈勇闭着眼睛突然睁开,认真的盯着凤尤:“你们的东西拿出来了没有?”他不知道凤尤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但一定有重要的东西,否则上级不会如此注重。花了三条人命就是一封地图么,凤尤苦笑,“我现在受伤颇重,行动不便,各位还是尽快带我去见大人吧。”
嗯这我们清楚,屈勇正准备起身,忽然神情一肃,惊道:“外头有人。”
所有人中刘七动作最快,一道劲气打,灯芯熄灭,黑暗笼罩了小屋子,黑子贴近窗口,薄薄的纸窗蒙上了轻纱,皎洁的月光透射进来,不知何时暴雨停息,月色撩人。黑子感到一只手拍在自个肩上,回头看到冷静得出奇的屈少所,“出去吧,他们正在等着我们。”
小屋一下敞亮了许多,可以看见里面古朴的桌椅和墙上挂着两幅廉价的画。屈勇缓缓迎起头,夜中五个人站在墙上,他们穿着雍华的锦服,似是站了良久,看不出暴雨在身上侵袭的痕迹,这是城里风暴来临前的预兆吗,屈勇看着他们不加掩饰的服装,那是伊占尔一族。
为什么我们的行动会被探知,屈勇不解。
“胡城主的爪牙怎么如此不知礼节,深更半夜竟闯姑娘的闺房,这传出去了可不是丢了我们清河城的脸面么,”其中的英俊的年轻人开口说话。
看着屈勇不解的脸他友情解惑:“别这么紧张,在清河城又不是只有城主府才有暗部人员。”
胡申在整个计划中有个忽略,他小看对方的潜能力,这些日子以来他并不是清河府的唯一观察者,对手拜日教会和伊占尔也在无时不刻的注视着他。
“我等正在行办公事。我想伊占尔世家的少爷应该不会打扰我们吧。”
少爷?凤尤听到此话才看清他的脸,他确实是伊占尔家长老的儿子伊占尔缚友。
“公事?哼哼,”伊占尔缚友冷笑:“这些日来你们的动静我们没少看,闹出这么大的架势,封山扫荡,我看就是为了这个女的吧。”
凤尤握紧拳头。
“到底胡大人做什么要如此隐瞒呢?我很好奇呀。”缚友笑着轻声细语,眼光蕴含着危险的符号,“我这人不太爱和人讲话,就废话不多说了,那女的要抓活的回去。”他手指凤尤向四个人下令。
屈勇咬牙,心中全是惊讶,为什么呢?伊占尔一族竟然敢公然和城主对抗,他们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么?
“白脸小鬼!你活腻了么!竟然敢以下犯上!”黑子朝着他怒吼。
“哼,死人还如何敢告我以下犯上?”屈勇皱眉,伊占尔一族今日竟敢猖狂绝此,肯定不对劲,一定要将此事上报。
缚友四个手下同时出手,行动迅速地一跃而起,直扑屈勇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