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台上几欲疯狂模样的宁绝,台下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在其中暗暗咋舌。
这宁绝好歹也是奥科城四大家之一宁家的家主,但就在今天,竟然被一个他们平常认为是废物的人逼到了这番田地,这让他们有点无地自容。
他这都算废物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毫无作为的人又都算什么?恐怕只能给予一个废物都不如的名号了吧?
场中一时间有些安静,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小心思。
“答应他。”就在全场寂静等待这件事出一个结果的时候,一个声音凭空回荡在了整个场地里。场中虽空旷,然而议论声也很小,因而这道声音在此时出现就显得很是突兀了。
人群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地,只见一名手中拄着一根黑色拐杖的黑袍老者渐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老者的头发和眉毛都很少,只有稀疏的几根在随风摇摆着,仿佛生命中的烛火即将要熄灭般。他须发皆白,浑身几乎没有什么波动,但此时的面目表情却很阴翳,几乎与台上的宁绝此时脸上显露出的表情如出一辙。
他缓步走上演武场,然后走到了宁绝的面前停了下来,那如同鹰隼一般锋利的瞳孔望着后者。
宁绝也是一愣,但看到因为驼背而看起来显得比自己矮了一些的来人后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只见他低下了头,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
全场震惊了起来,这个老者他们都没有见过,一些大势力的一方巨头却都在此时皱眉,心念百转之下也在思索着一些什么。场中,唯有四大家的其他三家家主在看到这老者的瞬间眼中光芒一闪,却并没有多说其他。
黑袍老者目光微冷地看了一眼宁绝,然后拄着拐杖转过身望向了天魔的方向,眼中一抹寒芒乍现。
“我宁家能够屹立奥科城十余年而不倒,依靠的倒并非诚信,而是……力量与强势。否则,也不会有如今这样人人想得之却又不敢妄动的基业,”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如同暮鼓黄昏,但却坚定而有力,“莫家小子,今天我宁家认栽了,栽在了你的手中,但你也不要过于得意,匹夫方逞一时之勇,来日方长,自有再见之日。”
“至于莫家主,今日我儿宁绝做事确实有些欠考虑,老夫代其赔罪,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完,这位看起来族内地位并不低的黑袍老者竟微微弯身,原本有些驼背的他此时自然弯的更低,大概三秒钟之后,他才又缓缓站直了身体。
哗!
满场哗然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太起眼的老者竟然会是宁绝的父亲,他们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个老者会代其子道歉,这目的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啊。不过只有一些有心人才会在这一刹那露出一丝了然的目光,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老者虽德高望重,但终究不是一族之长。而若是由宁绝这个家主来向莫有道赔罪的话,那么很明显,一大家家主向另外一大家家主道歉,这……意味着什么?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意味着道歉的家主将再也没有在接受道歉的家主面前抬起头来的余地,此事为外人道也继而演变成一家并不如另一家的错觉。
非但如此,这一道歉的家主在族中的威望也将失去,有可能造成很多关于族内决策上的麻烦。这时老者站出来代其背锅恐怕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但从而,也可以联想到天魔的手段是多么的惊人,也不知是无心算有心还是有心算无心。如果是前者的话倒还好一些,但是要是后者的话那天魔就着实有些可怕了,不知不觉间就将人给算计进去,却又神不知鬼不觉。
“爹!”黑袍老者倒还没怎么样,一边的宁绝反倒有些急了,不过他的下句话还没说就被老者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而字据我想也不用立,省得麻烦,我宁家这点代价还是出的起的,老夫做主,奥科城南部的三条交错的元石矿脉从今天起都是属于莫家的了,现在老夫就下令让那些开采人员全部撤回。”
说完,老者手中瞬间出现了一张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符文,随后手中磅礴元力涌动,流入到符文中的那些细密而交错的纹路内部。一瞬间,符文升腾而起,盘旋着升入高空,然后爆裂,在天空中形成一个红色的大大的“宁”字,又驻留了许久后方才逐渐消散。
伴随着这一幕的出现,众人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这是每大家都有的特殊标识,红色意味着紧急的召集令,绿色则是意味着疏散令,做不了假的。
如果是莫家,那么此时千米天空上显示出的就是“莫”字,而非“宁”字。冷家是“冷”字,周家“周”字,至于其他的倒是都差不多。
“除此之外的十所酒楼,包括丰裕酒楼,飘香酒楼,常平酒楼以及其区域内的另外七所酒楼从现在起也都归莫家所有,稍后我便会让经营人员撤出那里。”老者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地道,让众人一阵心惊。
酒楼倒还好说,许多人都很眼馋的是元石矿脉,但说句实话,哪怕是宁家人员已经被召回,没有人在那里看守,也没有哪个人或者哪股势力有那个胆量去偷偷开采。在奥科城,唯有四大家才有那个能力去开采与接管,也许碍于其他,面对矿脉,四大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若是有其他人员悄然介入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四大家绝对会让擅自介入之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天魔微眯着眼,看着黑袍老者。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身穿黑袍头发都快要掉光了的老者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非常的难以对付,起码比他儿子宁绝难对付的多。
他恐怕早就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然后提前布置好一切才出来圆场的。
感觉到宁绝一脸仇恨地看着他,恐怕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吧?也就是自己让他道歉的真正意义所在,天魔暗暗想着。
“小畜生,现在你满意了吧?还不赶紧放人?”宁绝带着满腹的憋屈,几乎是咆哮出声。
天魔皱眉,他其实很想让宁绝自行道歉,但问题是他也不知道现在莫家与宁家的确切实力划分,但黑袍老者已经代宁绝道歉过了,天魔也就不好再咄咄逼人,而且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和宁家撕破脸皮,这对于他自己的安危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如果不是这次实在是无法忍受,生命受到威胁,实力还没有恢复到生前万分之一的他肯定会选择低调行事,只是现在,恐怕他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因为到了第二天,奥科城的大街小巷定然就会响起今天他逆袭的话题并为人所津津乐道。
“放我肯定会放,我可没有像你们那样不遵守诺言的习惯,但是,我首先要保证的是我个人的安全问题……”天魔平静地开口说。
“你要怎么保证?”老者盯着他。
莫有道一直是以第三者的身份看着眼前的形势,看到了这里后顿时知道了是该他出马的时候了,于是不禁咳嗽了一声。只见他对着天魔朗声开口说:“好了天儿,既然宁老前辈开口了,自然不会过于为难你,我们信得过。只不过为了避免其他人干涉其中,你还是到为父这里来,为父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这儿,台下众人不禁纷纷暗骂莫有道这个老狐狸,什么叫避免其他人干涉?谁能干涉?
一旁脸色铁青的宗成?他因为刚才天魔的一席话根本就不可能出手,那是在打自己和天玄宗的脸;宁绝?他父亲都答应了的事情他能说什么?还嫌丢人丢的不够?
其实说到底莫有道还是信不过宁家老爷子罢了。
听到这里的天魔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父亲不会害他,这么多年被背叛的经历和直觉告诉他,一个能牺牲自己的修为来成全自己儿子的未来的父亲又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呢?
缓缓地走下演武场,他发现竟然能够在这数万人海之中听到自己脚步落在演武场地面上时空旷的“嗒嗒”声,可想而知,此时场中是有多么的安静。这一刻他抬起头,他发现那些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有着一抹向往,一抹不可思议,还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有些人甚至目光躲闪,不敢与他对视。那些人中天魔注意到了有几个先前嚷嚷最凶的人,此时他们都低下了高高在上的头颅,几乎不敢让天魔看到他们的正脸。
唉,现实的人啊。望着天空中与其颜色不相一致的由一条条迸射着炙热之意的光线而组成的火热熔炉,天魔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这一点,终究不会变。
当然,也有目光不住地盯着他的人,都是一些大家族的子弟,貌美如花的秦一仙,身材高挑的梦瑶,四大家中冷家的冷落成……
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点点好奇,仿佛想要将面前这个人看个通透来。
天魔却并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只是一扫就转向了他处。他的脚步也没闲着,虽然前行的速度很慢但却是不停地在走,就这样,在快来到莫有道身边的时候,他的右手一挥,顿时那像宠物狗一样被拖着的宁天就被甩向了他后方擂台的方向,被宁绝急忙接住。
“我对于杀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今天此举只是要告诉你们一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我不想惹事,但不代表怕事,如果你们想来报复尽管来,我莫天全接下了,总之大不了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宁家好过就是。”天魔头也没回,直接走向了莫有道,脸上表情依旧很冷漠。
众人暗暗点头,这天魔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顺坡下的时候也不矫情。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老练而圆滑。场中很多人都在脑海中不止一两次地想到,这还是以前那个天赋没有却极易冲动的废物莫天吗?怎么就仿佛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莫天……”这时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宁天突然开口了,声音并不大,就好像只存在于炙热空气里只发出细微的“呼呼”声的风,甚至若不仔细听的话都不会怎么听得清,总之显得有些虚弱,“三个月之后,奥科城将会和周边四城举行两年一度的‘五城会武’,我……等着你,希望你能来。到时候我一定会再度挑战你……洗刷今日之耻!”
正如天魔所说的那样,被拽下了手臂的宁天并没有失去意识,只不过由于羞愧而不敢面对众人罢了,但同样的,他也没有死心,到了现在他依旧认为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让天魔抓住了一些破绽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望着地上血淋淋的手臂,感受着自己肩胛断裂处隐隐传来的剧痛,他发誓一定要将天魔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数倍讨回来!
天魔没有说话,此时此刻的他很累,也不想争什么口舌之利,他知道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行动来回应,让他们永远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