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神使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莫忧雨道黄土夯实的商路上飞奔,红色的马血黏住马身,分不清哪滴是血?哪根是红色马毛?平静的林中扬起一道滚滚黄尘,友康隔了老远就发现马背上无人,他认出那是凶神恶煞‘清童’的马,他奇怪那家伙怎么会放任自己的马如此任性。
火焰神使没命的长跑早已大汗淋漓,随着体力的渐渐耗尽,性子也逐步平稳下来,终于在友康前方50米停了下来,吃痛得苦苦哀鸣,不安地踢着尘土。友康走到跟前才看见马的左耳没了,正流血不止,红色血迹顺着脖子、胸膛、马腿,一直落红了马蹄。火焰神使看见生人靠近没有躲避,反而更加凄厉的哀鸣,好像一个懂感情、可怜的求助人。
友康看不下去,撕下一条长长布条给马简单裹紧伤口,火焰神使圆凸的大眼珠好像里面有着泪,亲昵地拿头摩挲友康的肩,友康感动地抚摸它平平的脑袋安抚它。看着汗水湿透的马身,友康没有忍心再傲慢地骑在它背上,自己因为怜悯才去救它,不是因为它是马就去救它。他也没挽住火焰神使的缰绳,把它握在自己的手里,任凭它放任自流。自己还是一个人再加背上的小家伙继续上路,火焰神使不知为什么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想起那句顶可怜的话:爱不是自私的占有,是自由的放手。人和人、人和其他一切难道不是一样吗?贪婪成性的欲望催生出一位位站在众生头顶的‘残暴者’。
很快,一股浓重的血气从空中弥散到友康的鼻尖,前方三辆豪华马车静静地伫在道路中间,友康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他的眼红了,到处全是血,乱七八糟的尸体歪七斜八地横躺竖躺,破碎的肢体散落得东一块西一块,恶心,他禁止不住喉头的蠕动,波涛汹涌的胃内一股酸麻的胆水蓬勃涌出,酸痛了嘴巴。他无法搞清这些是为什么?随地的白色脑浆、痛苦扎入泥土的青色指节,扭曲张大的嘴巴,这些都像是噩梦般一股脑全涌入他小小的脑袋,一个生命的剥夺总不会是干干净净的,总会留下一滩让人深惧的肉体,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生命就可以这样被轻易剥夺?黑色的箭羽、苍白的天空,脚下吸血的大地,这深恶痛绝的风景画简直是一副莫大的仁慈讽刺。
友康失神地绕过脚下每一具僵硬扭曲的尸体,火焰神使不再哀鸣,透明如神的眼睛漠不关心地看着这一切,躺在地上的清童脱去了那副盛气凌人的傲慢,一群嗡嗡、翅膀是绿金色的蚊蝇围着他的尸首打转,有的开始在尸体的肉身上分泌虫卵,黑青色的指关节还紧紧地握着刺入胸膛的刀柄不放。
“孩子”一声虚弱的声音在这死气的屠杀场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友康的耳边,他看到那个漂亮婢子打扮的女人横躺地上,血像喷池里的泉眼随着声调的高起从血糊糊的脖颈处呲溅得窜高,友康急忙俯下身,拼命地想按住她脖子上的伤口,泪不自觉地从眼里不争气地流出。
“孩子”安姑娘慢慢发凉的身子陷入弥留之际,她睁开布满血色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友康晒得通红的脸,颤魏的手伸进怀里,一只极具精致的凤簪从她抖动的手中微微递出,在这颤抖中,凤簪上站着的金色九尾凤鸟的尾巴栩栩如生,仿若活了一般,在金色的阳关下轻轻飞颤、金光翼翼,沾血的手指涂红了九尾凤鸟的尾巴,金色的华美中多处一点妖异的哀红。
“上都…..郑家…郑龙,我….对不起…..没有…..护住…..我…”友康没能听完女人的话,女人凄白的瞳孔已经越缩越小,终于那点仅剩的灵光一散殆尽,无力的手跌进尘土中,脱手的凤簪滚落一边,九尾的凤羽还不停地在肮脏的尘土中摇曳金色。
友康拾起地上的凤簪,抱起女人的尸首,把她放进第一辆空空的豪华马车内,算做她的坟冢吧,他没有时间和能力去为女人挖坟埋尸,虽然他知道她也是一个极好极好的女人。
狼头韩武放缓马速,虽然他的手上沾满数不清的鲜血,但他不愿杀死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四蹄”他转过脸对着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叫道,“给你,解决掉它。”韩武将孩子一把扔给被他唤作‘四蹄’的男人。
“头,怎么解决掉?”四蹄在苍狼组算是最低等级的组员,没脑子的他一脱口这句话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
狼头韩武的眉毛全拧在一块,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牙’,白牙笑了笑,对四蹄说,“你过来一点,我教你怎么解决。”
四蹄自然没有傻乎乎地过去挨揍,陪着笑脸说,“我知道,小菜一碟。”说着,伸出手捂住孩子的脸,四蹄血腥腥的手刚碰到孩子的嘴巴,孩子一下‘哇哇’的大哭大闹。
狼头烦躁的心再也忍不住,“滚他妈的,不能离远一点给我消停会。”
19骑全都小心地嘘住气,知道头每次执行完任务的时候,脾气特别暴,和执行任务时的沉静冷酷简直判若两人。
四蹄知趣地策马前奔,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干净利落地解决这个麻烦。
莫忧雨道的回头路上,沉默无语的火凤失落又急切地往回赶,一声响亮的孩子哭啼激醒了藏在内心深处的母性,他看着一匹马向她奔来,马上男人的手里提个襁褓中的孩子,她站在中间,挡住路。
四蹄早就看见这个不知趣的女人,‘找死’,他嘴上骂道,提速对着女人冲去。
火凤看见他这副势头,生气地取下背后的古琴,琴弦一拨,一道急速的光线对着男人斩去,四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察到身体一沉,人和马带着巨大的速度惯性向前跌去,他只看到一丝倩影在他眼前一晃,手里的婴儿凭空没了,他飞出马头,一头栽进坚硬的泥土中,斩去四腿的马压在他的腿上,立时一声骨头的清脆,剧痛钻进他的肉体,沉重的马身余势不衰,强推他向前滑行,他禁不住大吼一声,“我的腿。”
火凤的怀中突然多了个孩子,站在四蹄的跟前,抬起腿十分不客气地对准四蹄的脑袋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出,郁积心中好久的闷气也跟着消了不少,“骑好你的马,别挡姑奶奶的道,懂了吗?”
四蹄咬着牙齿恨恨地盯着火凤,不服气。
狼头听到四蹄惨痛的嚎叫知道出了事,“走”,踢着马肚率先奔出。
韩武奔到四蹄跟前,看到眼前的一切,看到火凤手中的孩子,气得火冒三丈,但他迅速得压下脾气,冷冷地道,“姑娘,孩子是我们的。”
火凤冷哼一声,“一群大男人能生下一个孩子,你们真能行,我都不敢想象。”
韩武冷峻的脸被火凤刻薄的言辞讥讽得有点发烫,却没有红。“姑娘,你真幽默。孩子确实是我们的,望你高抬贵手,或者捞姑娘大驾亲自拍死这孽种也行,不怕姑娘笑话,这孽种是我那不要脸的婆娘和野汉子偷生的,这样的孽种我不能留它活在世上败坏我家的门风。”
火凤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自己傻不要当大家都傻,虽说傻人有傻福,我看你这个傻子精得没有傻到家,可惜,要不我就把他还给你了”
所有人都不敢笑,只有火凤的脸上带着愚弄的笑意,韩武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下水,“真的不行?”他的手伸到背后的弩机。
他的心思全没逃过火凤的眼睛,火凤一撩琴丝,20骑的每个人全热了,从琴音飞出的九天火凤扑朔火红的赤焰凤羽烘烤着每一个人的脸,“你说呢”,火凤讥笑着他。
韩武的脸一下子全黑了,他知道自己的苍狼组还不够和人家拼上一回合,“姑娘保重”撂出句狠话他只有甘心认栽,“白牙,拾起地上的废物,我们走。”
“原来是捡破烂的”火凤还不忘最后调侃韩武一把。
白牙下马,拖出被死马压断腿的四蹄,不顾四蹄龇牙咧嘴的疼痛,将他草草打包捆在马背上,策马向狼头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