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右脚不客气地将友康桀骜不驯的脑袋踩进土里,友康不屈地喘着粗气,嘴里哧哧呼进的热气粘着黄土,老人左脚踏上他的脊背,一步步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师妹,不醒醒恐怕再也见不到你生下的孽种了。”老人手上使劲,捏疼的孩子哭喊得更伤心。
孩子惨痛的哭声唤醒了火凤,她睁眼瞧见瞎子手上的孩子,“洛师哥,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
瞎子摇摇头,“你看着它先死,还是你先死。”
“孩子是无辜的”火凤嘴角挂着血,乞求说。
“我也是无辜的”瞎子死皮赖脸地回道。
火凤气愤地一笑,“你手上沾了多少血,我的,风师弟的,许多不知名的,你无辜?”
“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一直就是这样,师妹。”
听到这,火凤双手支地想站起,拼尽最后一口气,可是刚站起的身子还没站稳又倒了下去,血湿透她后背衣襟,她心脉已被瞎子那一掌震断,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瞎子看着她的举动,又加重手中的力道,孩子哭得奄奄无力。
瞎子得意的笑,笑声振动森林,一道绚白的剑影从他右臂闪过,剑气带飞斩断的手臂,被手臂抓住的孩子也跟着一起飞了出去,瞎子的笑声突然转为凄厉的惨叫。
风一般急速的黑影从老人身后穿过,立即停下了身子,斗笠下,风旋接住飞出去的孩子,瞎子的断手掉在地上无人问津,他关切地看着倒地的火凤,背对瞎子。
“对不起,师姐,我来晚了。”他将孩子送回火凤的怀里,火凤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孩子,血和泪一起滴到了孩子的脸上,和孩子的泪水混在一起,火凤只看了孩子一眼,身子便软在地上,眼中的瞳孔散着光,越放越大。
风旋不忍地转过头,知道她将要死了,“洛师哥,你的手好重”,咬牙切齿。
“过奖,过奖,与你们的老子一比逊色多了。”瞎子忍着痛,封住右臂的经脉止血。
“洛师哥,你做得太过分了,18年前的仇看在大师哥和师娘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你…你..,天理难容。今天,你必须——死。”斗笠下,看不见风旋的表情,但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地决不善罢甘休。
“好大的口气,我一只手也能打得你再站不起了身。”瞎子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刚才的突袭算你侥幸,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洛师哥,你心里一直记恨师父对你不公,那好,我们来一场最公平的决斗,死亡之舞,如何?”风璇恨恨地说。
‘死亡之舞’瞎子自然清楚,它是太虚派弟子之间决斗的方式。在太虚门一千年的门派时光中,也仅仅用到4次。
说到死亡之舞的由来,不得不提到太虚门第二代争夺掌门之位的丑事,太虚祖师的大弟子与太虚师祖的嫡长子为了掌门之位明争暗斗三十年,最后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眼看着自己一手抚养成才视如己出的大弟子和自己亲生儿子可能在自己百年后掀起一场内斗,于是太虚祖师,便把二人叫到执律堂,分别给了二人两片一模一样的枫叶,让他们把自己的魂血和普通之血分别滴在两片枫叶之上,两人在从四片枫叶上先各取一片枫叶,这就有三种情况,第一种如果两人都抓到的是对方的魂血,如果两人依旧固执己见、不愿和解,那两人就把对方的魂血捏碎玉石俱焚。如果一方愿意放弃一方不愿意,不愿意放弃的人捏碎对方的魂血然后逐出师门,永不再踏师门半步,放弃的一方结果就是被对方捏碎魂血——死。
第二种结果就是两人中有一人抓到另一人的魂血,另一人抓到的只是普通之血,抓住魂血的一方给另一方两个选择:死或者离开山门,永不再踏师门半步。
第三种情况就是:两人第一次抓到的都是普通之血,如果两人此时都不愿收手放过对方,那两人就只有死,无论他们抓到的是自己的魂血还是对方的魂血。
师门手足之间为名为利为仇恨走到‘死亡之舞’的地步,想想也是悲哀。‘死亡之舞’的决斗需要使用太虚门一件刚正不阿的执律之器:度心尺。如果决斗双方中有人胆敢作弊,立在两人头顶的度心尺定会维护决斗的公平,无情地将使诈之人打成一滩肉泥。度心尺都是掌在执律堂的大长老手中,太虚门早已化作浮云,树倒猴散,度心尺自然也失去了下落。没有度心尺,如果风师弟使诈,自己岂不死得很惨。
“没有度心尺,死亡之舞只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瞎子不同意。
“那好,以太虚师祖之灵起誓,谁敢作弊必将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何?”
瞎子思考了片刻,修正说“你若作弊,要风师妹替你下地狱,这样我才相信。”
“好,我答应你。”风旋说。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变成厉鬼也放不过你。”瞎子放出狠话道。
“你也是”风璇回道。他探手一抓,四片相同的叶子被吸进掌心,“洛师哥,你的。”风璇将其中两片甩到瞎子面前,瞎子一把抓住。
瞎子摸了摸,树叶没有异常,他自然知道‘死亡之舞’的规矩,两片叶子分别被滴上两滴血:一滴是普通的血,一滴是含有生命之灵的魂血,如果魂血破碎,此人的灵魂也会跟着魂飞魄散。魂血和普通血液表面上并没有区别,魂血的魂气会依附在没有枯黄的绿叶木灵之中,被木灵包裹,无法被外界探知,所以含有魂血的叶片和普通血的叶片混淆在一起,根本无法区别。
风旋将溶有魂血和普通血的两片绿叶投入空中,两片绿叶有灵气似的相互依托地旋转起来,风旋看着洛师哥。
瞎子的脸没有表情,他不紧不慢地扔出自己的两片叶子混入先前的两片绿叶之中,四片绿叶在空中旋成纺椎似的椭圆形,四片叶子越旋越快,四片叶子已经完全混淆。
“洛师哥,你先请还是我先来。”风旋问。
瞎子没有答话,凌空一跃抓住纺椎上方的一片绿叶,风旋紧跟着取了对称的下方一片绿叶。
黑色真气一点点烘去掌心叶子的绿色,绿叶渐渐枯黄干瘪,微风一吹,枯黄的焦叶灰飞般散尽,只剩下一滴普通的暗红色之血静静地矗立在掌心涌动,瞎子感觉到只是一滴普通之血,他掌心一动,暗红色鲜血被蒸腾地没了影子。
风旋苍白色真气包裹的也只是一滴普通之血,他掌心倾斜,血渗入尘土。
“洛师哥,请”
瞎子听着他的‘请’,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瞎子没有多少犹豫又取下上方仅有的一片叶子,风旋取下最后一片。
黑色真气再次吹散绿叶,一滴魂血矗立在他的掌心,这滴魂血和他灵魂没有丝毫联系,他知道他抓对了,是风旋的魂血,他放声高笑,激荡的笑音震跃回响整片森林。
风旋苍白色真气化开绿叶,他的掌心依然是滴普通的鲜血,一切都明摆着,自己被骗了,洛师哥作了弊,四片绿叶本该有两滴魂血,现在却只有握在洛师哥掌心——自己的一滴魂血。
“你违背了誓言”风旋斥责洛师哥。
“哦,风师弟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这滴魂血说不准是我的呢。”瞎子得意地反唇相讥,“你耍没耍手段,我捏碎这滴魂血就知道。”
说完,瞎子五指收紧,手上热气蒸腾,掌心的那滴魂血化为一道灰烟。
风璇眼睁睁地瞧着洛师哥化散自己的魂血,一口热血忍不住从胸膛升起,喷溅空中。
“对不起,风师弟,看来真是你的,瞧师哥的坏记性,忘了把自己的魂血拿出来,不过你别急,小心伤了身体,我这就拿出自己的魂血出来,咱们再玩一次。”瞎子还是那副嘚瑟的口气。
风旋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口调,知道他在戏弄自己,看着自得意满的师哥,他平静地笑道“师哥,你赢了。”
倒地的友康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两你一句我一句的交锋,当他听到风璇最后一句时,一只大手从身后将他托了起来,他斜过头,眼光的余角瞟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韩潇子。接着他听到老人惊骇的大叫:不可能,然后他的眼被空中一道遮过太阳的耀眼红光刺激得一时盲视,巨物拍打地面的轰鸣声,汹涌的无尽气流压迫他全身肌肉,让人喘不过气来。红光散尽,当他再望瞎子站立之地时,只剩下一滩肉泥。
停在空中,微微散发红光的度心尺滴着一串串血滴,韩潇子叹了一口气,“聪明反被聪明误”,伸手收回空中的度心尺。
看到这个结果,风璇惨白的脸挤出一丝难看的惨笑,他命不久矣,自己的三魂七魄随着魂血的破碎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散尽,越凝越重的寒气从他的脚往上蔓延。他返过身子,看着血泊中的师姐,知道他和师姐这一生是不能白头偕老了,但死一定要比翼双飞。他一步步艰难地走进师姐,抓住师姐冰凉的手,倒在师姐的尸体旁,擦拭她带血的嘴角,温柔地低语道:“师姐,一个人在世上太孤独,黄泉路上你不要走得太快,等我。”
他望尽最后一眼碧蓝的天空,闭上了眼,孩子在他耳边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