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全身都在不停地抽出,却不敢出一丝声音,他在一旁劝说道:“听话,有我在,哭出来,喊出来,就没事了”,可依旧没有反应。
叶一辰见东哥和刘娜被挤在门口,走过去开出一道缝隙让他们力进来,赶紧又把门锁上。东哥问兰婧媛怎么样?叶一辰摇头说情况不是很好,吓得不轻。
东哥看完,见一时也帮不上忙,先过去检验室去回报急结果。叶一辰干脆打横抱起,把她放在里面休息室的床上,她依旧抽搐着,双手冰冷,但是浑身是汗。他为她解开大衣,用力揉搓着她的双手和胳膊,祈求她能够尽量放松,让血液流通,不然她会憋坏的。
兰婧媛一个劲的喊:“麻,麻…”
急得叶一辰只能更加用力搓着。
刘娜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呆呆地站在一旁,见叶一辰忙活着,兰婧媛却整个人颤抖不停。在叶一辰的叫喊下,害怕她缺氧,迅速打开所有窗户,赶过来帮忙,为兰婧媛搓着脑袋,自己却心疼地一直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婧媛总算平息一些,眼泪不知道是止住还是哭干了,眼睛也已经睁不开,整个脸憋得都有些浮肿。
叶一辰试着扶她稍稍坐起来,方便活动一下,很明显,整个人虚脱的厉害,没有一丝力气,似一团软绵绵的面团,任他随意摆弄。
东哥再次进来,看见兰婧媛这样子,一向说话无休无止的他,此刻竟然也一句话不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是定定的站着不动,看着她。脸颊和眼框红红的,不知是愤怒还是心疼。
兰婧媛这时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喝水。”
东哥听到,没等叶一辰起身,抄起水杯,递到他手上。叶一辰接过去,知道她没有力气,喂着她大口大口的喝着,不时提醒她:“慢点,慢点”,一口气,全部喝掉。
叶一辰问东哥:“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东哥这才说话:“保卫科和110都来了,乱成一团,人太多,正在散着,估摸着得再等等才能都散开。”没有多余的话,说完出去继续看看情况。
过了大半个钟头,见人终于散了,众人也都进来,想进去看看兰婧媛怎么样,却被东哥拦下说道:“先让她静静吧,孩子被吓得厉害,不要那么多人一起进去了。”众人也就没有勉强,纷纷回岗工作。
刘娜提出要不要去药房要些糖盐和输液器,给她补充点体液,叶一辰说道,不用了,一会送她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临近中午,终于背着她回到家中,兰婧媛靠在床边,依旧一句话不说,叶一辰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问道:“想说什么就说,别憋着!”
兰婧媛终于张口说道:“罗伊,我当时其实也犹豫来着,我还是学生,没有执业资格证,要不要…”她一个激灵,继续说道:“后来送到急诊室,害怕抢救不过来,很后悔为什么要犹豫,是不是因为自己犹豫耽误的那几秒…”
一切如她所说,直到病人后来脱离危险,她才彻底放心,终归不会被人指责她,为何没有及时施救,为什么要犹豫那几秒?没想到…没想到那些记者竟抓着她没有资格证一事,肆意扭曲,只求放大新闻效果。
终于,她哭出声音,嘴里还嘟囔着:“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犹豫一下而已…”
叶一辰拍着她,重复着:“我信,我信…”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起来,下午,兰婧媛终于睡下。叶一辰拿起手机想给表哥肖一童打电话,他从事新闻报道,或许能帮忙想办法删除那些恶意的播报,或者拟出一条新闻更正他们的错误。
转念一想什么都不做,单方面强硬的去屏蔽,只会刺激那些记者更加炒作此事,必须让那些记者接受并承认是他们在避重就轻,随意歪曲才行。
想到这里,叶一辰拿着她的钥匙出门,顶着大学,开着车,接连找到姑姑和爷爷说到此事,姑姑这边希望她先休息,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会被媒体大肆宣扬,只能先回避。
老爷子人老心不糊涂,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老人摔倒扶不扶都成为热议的话题,何况这人心脏骤停,口吐白沫。身为一个医学生,她做的非常棒,这是正能量。明天他将出席G会议,到时候势必定会有人提及此事,他心里有数,叶一辰听完频频点头。
回到医院,叶一辰去急诊找那个被救的人,她基本已经稳定。叶一辰跟她的家属表明身份并说明情况。家属听到后深感抱歉,本想着明天就去感谢那个姑娘,谁料想会这样。她能出手相救已实属不易,坦言记者也来找过他们,连忙解释:“她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我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叶一辰听完,很是放心。
晚上,叶一辰又回到兰婧媛住处,见她还睡着,小心翼翼的进去,在沙发上睡一晚上,早起走进厨房,做好早点。一面喂她吃着,一面跟她说明事情的走向,让她先在家。
兰婧媛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没在听。叶一辰叮嘱完赶去医院上班。
科里都在讨论这个问题,个别人提出兰婧媛太过热情,做事情欠考虑,但很快被人驳回:“照你这么说,咱也别救,回头指责你是干检验的,并不是临床医生”,一旁恰巧一个临床医生接着说道:“那我也不敢,到时候再说我是医头的,不是医心脏的”众人露出久违的笑容,一致认为救人肯定是对的,扒人短处的人真是太可恶了。
G会议刚结束,果然大批记者围过来,先是就G会议提出几个问题,但很快提出T医院实习生无证抢救病人的问题,毕竟他曾是总医院院长兼T医科大学校长,而且T医院也是医大附属医院。
他接过话筒,淡淡的说道:“你们知道这个学生做的是什么吗?她在通过人工呼吸,人工循环胸外按压,来支持心跳和呼吸停止患者的血液循环和通气;我们曾倡导更多人学习心肺复苏,就是希望更多人参与到紧急救援。你们若是连一个医学生都信不过,又信得过谁呢?心脏专科医生吗?他在现场的概率几乎是0。”
说完,所有人沉默,都在为争相报道刚才那个愚蠢的问题羞愧难当。
不仅如此,有些记者甚至得知兰婧媛是B医大的学生,还跑去B医大的会议上质问B医大的领导。检验系主任接过这个问题的说道:“兰婧媛是我的学生,且不说她是我们系最优秀的学生的之一,我相信只要是医学生,不论哪个系,CPR急救步骤他都会熟练掌握并操作,这是基本素质,容不得你们怀疑!”
说完他转身离开,台下的众多医生和学生热烈鼓掌以示振奋。
这些采访都被第一时间推上电视新闻,转眼几天几乎人人皆知。天空放晴,太阳似乎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耀眼,暗示着这场误会得以沉冤昭雪。
兰婧媛父母看到电视报道,e信他们不玩,对于朋友圈疯传兰婧媛救人的视频他们并不知情。但这个B医大领导提到的医学生兰婧媛,他们确认无疑就是他们的女儿。
毫无疑问,随即拨打打电话,无人接听,二老直接驱车来到兰婧媛的住处。
一上楼,看到女儿憔悴的样子,兰母心疼死,知道孩子受了委屈,跟着就哭起来,兰父倒是在一旁劝慰说先回去。收拾完东西,兰婧媛随父母一同回到家。
看到孩子这样,兰母难掩痛苦的说道:“咱以后不干这一行,不去医院了。”父亲也知道这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打击太大,虽没有说同样的话,但是说道:“先在家休息,不着急上班。”
兰婧媛伤心绝望,“我学的就是医,不从医我又能干什么,怎么养活自己?”说着竟又热泪盈眶。
兰父一急说道:“有手有脚干什么不行,大不了爸爸养着你。”兰婧媛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是一向理性且不善表达的父亲一时间说出这话,倒让她感动的哇哇大哭,兰母也跟着边安慰,边掉眼泪。
跟父母在家这些天,兰婧媛真正感到父母已经衰老,不是看到他们蹒跚的步履、佝偻的腰身,而是他们心力的衰竭:再也操不起一点心、担不了一点事、受不了一点打击。这时兰婧媛才觉得他再也不能依赖他们,得事事以她为中心,只有她快乐,家人才会跟着高兴。
到家转天,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尽管心情不佳仍做出一桌好菜供全家围坐下来细细品尝。她已不是孩童时那个遇事寻求父母的孩子,这时候她的坚强就是整个家庭最强的后盾。
一连几天,兰婧媛在家跟着父母过着平常的日子,手机也是关机。一次磨砺,一次成长,她窝在房间里重新计划未来,她想回校深造学习。
跪地救人的视频依旧在朋友圈热传,新闻报道的也都是医学生‘心肺复苏勇救路人’的正能量,好事在被更好的宣传,病人及家属也献上锦旗,院长在会上也着重表扬。
只是这一切,兰婧媛并不知晓,叶一辰也又一次联系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