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霍光回府之后，心情仍然郁闷着，他仍然为没能把珠儿嫁给刘弗陵耿耿于怀，这本来是个大好的机会，但自己因为犹豫结果被上官桀抢了先，自己作为当朝执政的首辅却又无能为力，这是何等让人气恼的事情！显夫人见他怏怏不乐，便过来打趣，“怎么了？去了宫里喝酒却喝出闷酒来了？”霍光便把鄂邑公主作媒，把上官玉儿嫁给刘弗陵的事情和显夫人讲了，显夫人倒并没有太不高兴，便道：“你至少也成了皇后的外公了，也好，也好，”霍光知道她并不愿意把珠儿嫁给刘弗陵，更是不高兴，“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虽说玉儿是我们的外孙女，但如果刘弗陵执政之后，那上官桀便是永远会排在我之前了，只要他不死，他便是外戚里的首席，哼，那个草包到时候耀武扬威的，想起来只是差了这一步。”显夫人笑道：“嗨，谁先死在前面还不知道呢，你生个什么闷气！”霍光道：“我想那鄂邑公主也没安什么好心，这也是故意在我们之间打了个楔子，今天她又想让沐阳嫁给我们家云儿，被我给拒绝了，”显夫人有些不高兴，“你也知道，云儿是有些喜欢沐阳的，”霍光道：“关键是又是鄂邑公主提出来的，我要是再答应了，岂不是显得我太窝囊了吗？”显夫人又笑，“哼，你就想你自己，也不管别人的死活。”霍光道：“我也不是不知道云儿的心思，等过一段再说吧，但上官桀这儿不能让他太得意了，想在这事儿上夺过我，门儿都没有！”
桑弘羊回府之后，心里也是闷闷不乐，他心想，这上官桀本来就好与自己做对，现在成了皇后的祖父，也就是皇上的祖父了，这对自己可是极其不利，今天看上官桀和鄂邑长公主那个样子，已经是得意洋洋了，这盐铁会议又是召开在即，自己也得拉点儿人才好了。但他不知道霍光的想法，他还以为霍光也是这事情的谋划人，心想，他们都变成了穿一条腿的裤子的人了，自己的处境可是不妙。
不久，刘贺便接到了金赏和桑晴儿的信，分别讲了刘弗陵的婚事与盐铁会议的事情。金赏也告诉他，沐阳因为霍云的事情很不开心。刘贺与母亲商量了一下，昌邑太妃便给沐阳写了封信，劝她不要着急，家里会帮她想办法的。
老夫子龚遂还在书山里寻找着针对盐铁专卖的对策，但孔子的时代里铁还怎么提，那时候铁还没有多少呢，孔夫子当然没有什么对铁的论述，但盐也没有多少答案。这可苦了老夫子了。只好子思、孟子、荀子一路寻了下来，发现也都没有什么现成的答案。这怎么行，于是把个《禹贡》《山海经》之类的又翻看了好几遍。他的本意是不同意这样的盐铁专卖的办法的。因为不符合仁道，朝廷既然对百姓要仁慈，那么就不能对百姓管得太严。当年的齐国晏婴管理百姓倒是有一套的，但好像儒家也不是很喜欢。现在的这样的制度其实都是从法家里来的，但法家其实多数出自儒家，像韩非就是荀子的学生，只不过觉得儒家太愚了，便完全抛却了仁义道德，直接用权术来管理，因此，里面很难剥去里面的东西。这可难倒了龚老先生，他既不同意盐铁专卖，又苦于找不到依据，只好再去用功了。但盐铁会议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更是着急。
这边广陵王府得了桑弘羊的帮助，正在与薛慕之筹划着设立盐场，在广陵贩盐之事。广陵王既然提出来了要煮盐生利，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虽说是按照朝廷的价格统一销售，但他的成本自然要比朝廷盐场的成本低得多，尤其是薛慕之等人以固定的价格包下来之后，他们有技术，又都是世代相传的生意，当然比官府的盐质量好价格低。然后王府再以朝廷的价格收购过去，这样他们便比起给官府干活儿积极性要高得多。而贩卖本来是他们的长项，他们有固定的客户，原来他们贩卖私盐的时候，之所以能够做这么年，不过是他们的价格低，质量好，百姓们才宁可冒着风险也要买他们的盐。现在他们变成了公开的生意了，这自然大受欢迎，然后他们固定交纳一笔费用给王府，王府把这笔费用的大头交给朝廷，剩下的自己留下来，每年的总数是很可观的，广陵王把算盘打得叮当响，心里自然是高兴，反倒感谢刘贺给他介绍了这样一笔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其它王府也都会算，算起来反正不会赔，自然也都高兴，只是那些不靠海，没有铁矿的诸侯们不高兴了，他们眼见别的王爷都可以靠盐铁赚钱，自己却无能为力，自然骂起桑弘羊来。于是，诸侯们实际上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靠盐铁占了便宜的，自然都支持这盐铁专卖，另外的一派是占不到便宜的，都喊着要打倒专卖制度。于是，他们一篇篇的策论都骑着快马送到了朝廷。
霍光见了，心里十分高兴，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的意见不统一，有攻击桑弘羊的，有保着桑弘羊的，这桑弘羊也得靠着他，骂桑弘羊的也得靠着他，这样他才可以在中间更有权威了。
这一日，杜延年又兴高采烈地跑了来，霍光本来让他筹备盐铁会议的事情，本来这事儿便是由他的奏章引起的，他自然属于重要的角色，但不知他却抛下了盐铁会议的事情跑来，又要添什么乱了。
杜延年见到了霍光夫妇，也不客气，他觉得自己对他们功劳够大的了，便直截了当地说，“在下想请大将军和显夫人给在下求一门亲事，”他已经听说了霍光在朝堂上拒绝了鄂邑公主的提亲，便兴冲冲地跑来。
显夫人一听来了兴趣，“哦，杜公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呢？”杜延年道：“不瞒您说，我想让您为我到昌邑府上问一下王太妃，沐阳郡主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呢？”显夫人听了心里好笑，感到这个杜延年有些太自不量力了。他虽说是官宦子弟，但他家的门第还远没有到能够娶武帝的亲孙女的份上。但她脸上却不露出来，便道：“哎哟，杜公子的眼光可是真好，这沐阳郡主既文雅漂亮又门第高贵，您要是娶了她啊，那可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霍光只是在一边喝着茶却不说话。
杜延年道：“正是正是，在下在宫里偶尔见过郡主几面，觉得郡主简直是天女下凡了，”显夫人道：“你这嘴倒是挺会说话，不过啊，现在你也知道，这郡主不在太妃的身边，现在住在鄂邑长公主的府里，要是想做这个媒，怕是得先过长公主这一关。她要是不同意，太妃也不会同意的。”杜延年道：“这个在下自然知道，所以今天才来找显夫人，请您与大将军先与长公主说合说合。”霍光心想，自己刚拒绝了长公主，而且又是沐阳之事，自己去说自然是不妥的，他本来也觉得让这个杜延年去娶沐阳简直是开玩笑的事儿。但转念一想，这鄂邑公主坏了自己的好事儿，自己也不能让她们得好，倒是有了主意，转过来笑着对杜延年道：“这皇家的事情，我们外人去说却是不合适，我倒有个主意，杜公子不妨去试一下，现在长公主刚刚替陛下给上官将军的孙子玉儿订了亲，他与上官将军交情是极好的，你如果能够说动上官将军，他去给你到长公主那里去说说，这事儿也就成了一半了。”杜延年一听，倒有些奇怪，他怕是霍光不愿意给自己帮忙，便急着问道：“那玉儿姑娘不也是霍大将军的外孙女吗？那您也不算是外人啊，”霍光一声冷笑，“你想想，日后玉儿进了宫，是叫上官皇后呢，还是叫霍皇后呢？所以，是长公主是与上官家更近呢，还是与我霍家更近呢？”杜延年恍然大悟，便道：“谢谢大将军指点，不过在下与上官将军不熟悉，您看我这贸然去说，怕也不合适吧？”霍光道：“你现在贸然去说当然不好，这样吧，我给你在上官将军那里也谋个差事，你成了他的下属，与他混熟悉了，他自然会帮你了。但还有一件，这上官将军与桑大人一直有些芥蒂，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杜延年对这个早有耳闻，想了想，心里便又有了打算。向霍光夫妇谢道：“多谢大将军夫妇，这事儿要是成了，在下日后定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显夫人哼了一声，“那要是不成，也得怪罪于我们了？”杜延年道：“那可不敢，在下永远是大将军夫妇的人，会永远忠于您二位的。”于是扣头下去了。
霍显君有些感到奇怪，便问霍光道：“你还真想给做这个媒吗？”霍光喝了一口茶道：“如果沐阳真的嫁给了这个杜延年也好，我们等于也多了条眼线。”霍显君道：“可是他们也太不般配了，这个杜延年是个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霍光道：“嗨，嫁给哪个公子王孙不一样，那些公子哥里面有几个正经人。”显夫人又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咱们家云儿合适，至少比这相杜延年强一万倍呢，”霍光一脸地不悦，“云儿就非得娶个郡主吗？长安城里合适的人有的是，她长公主要嫁，我还偏不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