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晚膳时，只有武帝、赵婕妤和刘弗陵三个人，武帝问道，“那桑弘羊最后也没认出你们几个来吗？”刘弗陵答道：“可能是吧，也可能认出来了不敢说。”刘弗陵想了想，“对了，父皇，你没见广陵王的那几个人在我们打弹弓时撞到一起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赵婕妤抚了一下刘弗陵的头，“你们几个也真够能胡闹的了。”武帝看了她一眼，道，“小孩子嘛，顽皮一点也好。”随即又问道“你觉得匈奴人为什么赢了球还要自己打自己呢？”刘弗陵想了想，“可能是他们都是这样的规矩吧，”武帝也不知道是对他们说还是对自己说，“嗯，规矩，规矩，我们现在就是什么规矩都没了！对了，不是说不让你们去擂台吗？怎么又去了？”刘弗陵道，“是广陵王兄拉着金将军去的，我们也就都跟去了，那伙强人都蒙着面，穿着黑衣服，金将军说那个带头的拿的刀子象是柴刀，父皇，柴刀是什么刀？”超婕妤道，“柴刀就是乡下人吹柴用的刀子，是很粗笨的发种刀，对了，皇上，我听家里人说，现在铁器都专卖，柴刀也跟着涨价，好多穷人家都买不起了，上山打柴都改用石刀了，”武帝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那就少烧点儿柴，没听说饭就做不熟了，”刘弗陵反倒好奇起来，“石头做的刀子什么样儿？”
昌邑王邸，大家也在一起吃饭，昌邑太妃道，“对了，你们俩这几天就跟我去趟大将军府道谢，今天要不是霍云，真的是太危险了！”沐阳郡主害起羞来，“妈，你说带点儿什么礼物呢？”昌邑太妃笑了，“这个王府自然有数，你就不用管了，”刘贺在一旁偷着乐，“我看把你留在霍家府上就是最好的礼物，留下给他家当个使唤丫头！以报答霍公子的救命之恩。”他一边还在拿着自己的弹弓比划着，“啪，啪啪啪……”忽然想起了什么，“妈，你说那些来广陵王擂台上打架的能是些什么人呢？”昌邑太妃摇了摇头，“这江湖上的事情啊，我就更什么都不懂了。”
霍府里却是灯火通明，一场豪华的家宴刚刚开场。霍光和显夫人坐在主位，正面一边是儿子霍禹、侄子霍山、霍云等人，一边是女婿上官安、范明友、邓广汉等。霍家儿子少，但女儿却多，因此，女婿们也是霍家重要一部分。范明友，邓广汉都是因为军功为霍光所选中，而成为了霍家的女婿。这也是霍家权势的来源之一。霍光对今天的事情基本满意，今天没出什么大的差错，霍家人还小小地出了风头，而且把燕王给压了下去，虽然说输球给了匈奴人，但这个倒是也有了解释的方式。
燕王邸里气氛就阴郁多了。燕王府里无暇宴饮，燕王在密室里喝着茶与几个谋士密议。一位谋士站了起来，“启禀王爷，这讲经请来的都是国内名山的大儒们，现场的效果还倒不错，但一直就没有皇上派来的人来听。这与陛下所说的独尊儒术的治国方略似乎不合啊，是否他老人家以为我们请来的人有问题？”燕王喝了一口茶，“应该不会啊，人选都昌最有名望的。”又一位谋士站了出来，“我的意见是，陛下可能是鉴于广陵王搞了一个擂台，所以便两边都不去了。”燕王点了点头，这人又说道，“臣下以为现在首要问题不是天下百姓的拥护，也不是天下读书人的拥护，陛下所说罢百家，独尊儒术，其实是训民之政策，并非自己认为是治国者之道，所以自己对于儒家并无真的喜欢，所以他也并不关注。”燕王一听，来了精神，茶水滴到了手下也没觉察到。那人开始侃侃而谈，“小人以为，谁能获得陛下的圣宠最为关键，而这圣宠除了表示孝心之外，重要的在于这些孝心要能够有人经常给陛下提醒才行，”燕王问道，“你是说朝中大臣？”那人答道，“对，也不全对，大臣心理上其实是不一样的，您想啊，其实大臣们希望的是什么样的人来继位呢？”燕王道，“贤明的有道之君呗，他们做臣子的也好做一些了，”那位谋士冷笑了一声，“殿下，只怕您想错了，”燕王大为不解，“那臣子希望桀纣之主吗？”谋士笑道，“如比干箕子之人当然不希望出现桀纣之君，但如果不是那般的臣子，可就难说了，”燕王正了正身子，“那您说说看？”谋士道，“如今朝廷里的重臣们并非是按天下公心去想的，只会衡量远近利弊。现今当朝大臣当中，丞相田千秋诸事不理，能拖就拖，其实也是不想卷进去，但其它的大臣们却是想避之而不得的。您想当朝霍光大人希望您能入主这未央宫吗？”燕王道，“这个倒不好说，霍光大人见到小王倒每次都很客气。”谋士道，“这客气不代表他真的能帮您，您想，您或者广陵王爷一旦继了位，您自然更会宠信原来燕王府的人，您会以他为心腹吗？”燕王一惊，“这个倒是。”谋士缓缓地又说道：“您还有妻族、母族等外戚会依重，霍光与您有此关联吗？而且您又年长，一理继位，必然万事躬亲，乾纲独断，他该如何呢，必然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权势既无，地位反危，一大家子人可就难说了”燕王点了点头，忽尔又问，“可是广陵王不也是如此吗，如果他帮了广陵王，他也得不了好果子吃，”谋士又一笑，“所以，他两个人都不会帮的，而且会笑着看你们二位王爷斗下去！然后吗，”燕王急了，“然后怎样？”那人一摊手，“然后找个孩子做皇帝！而且他常在皇上身边，做酒不短甜做醋酸，会不断地进谗言，您想，皇上会听他的多一些呢，还是听您的多一些？”“自然是他，”燕王点了点头，忽尔又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小王该如何呢？”那人不语，燕王急切地望着他，他却只自低头。燕王看了看左右，忽然明白，起身拉起了谋士，道，“本王正好有些东西要给先生看，其它先生在这里先议着。”随后，两个人入了后室。
进去之后，燕王对谋士一拜，“寡人受教于先生，望先生一定知无不言，寡人必当厚报。”这个看了看燕王，用手掌向下一斩，又道，“殿下，另外，霍将军自是如此，但其它人未必与他一样，”燕王道，“您请赐教。”那人坐了下来，“上官桀虽然与霍光是亲家，但一直貌合神离，您想现在霍光是大将军，他们都是将军，他们身上都有军功，而没有军功的霍光居他们之上，他们能高兴吗，而且，如果一旦立了小孩子，霍光的位置就是坐稳了，他无皇上之名，但会以辅政大臣的名义执政，比现在自然还要显赫，而现在是皇上大权独揽，他们还有机会不听霍光的，那时可就不行了，所以他们倒是未必一定希望由毛孩子做傀儡。另外，如桑大人桑弘羊，靠盐铁专卖受到陛下恩宠，但如果陛下宾天之后，霍光如想要收买天下人心，废除盐铁专卖和榷运制度，那必然先拿他开刀。”燕王听了深以为是。谋士接着说，“但现在霍光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但其它几位大臣也都能经常面见皇上，您对他们深为结交，倒是条路。”燕王点了点头，谋士又道，“所以，您最好的办法是一方面在朝中结好内援，另一方面，没了霍光，殿下就好办得多了。您现在对所有的大臣都奉承并百良策。”燕王又道，“可是霍光现在受陛下恩宠正深，要倒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谋士慢慢地说道，“因此，不可用庙堂之策，当求之于江湖。”
其实这位谋士现在叫做吴安，他原名叫做张迟，本来在丞相刘屈牦府上做长史，后来刘屈牦被诛杀后，更名改姓流落到了燕王府做了一名宾客。平时在燕王府上很少说话，燕王对他也并无太多关照，只不过，燕王总是想做出一付礼贤下士的样子，总是把他们做宾客供应得倒是不坏。但今天，他觉得机会来了，是时候与燕王道出自己的想法了。因为他的背后不是一个人，他隐姓埋名到今天，自然是别有目的。至于燕王是不是能够真的当上了皇上，对他来说，其实反倒是无所谓的，就他对燕王的观察，虽然表面上表现得礼贤下士，做出一代贤王的样子，但其实燕王这个人内地里心胸十分狭小，什么事情都暗记在心里，并非是什么真的圣贤，真正当上了皇帝，肯定会把自己原来的那些样子货都撕下去，但今天他给燕王出的主意，明显引起了燕王的注意，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急，只是先抛出点儿饵料，让燕王动心，之后，再一步步地来吧。
燕王也懂此理，想了想，“先生说得十分对，待小王再想一想，此事非同小可，也望先生不吝赐教，对了，以后先生如有要指教小王的地方，不必拘泥什么时候，都可直接来找寡人。寡人随时恭候！古代周公吐哺，小王虽然没有那样的气度，但对先生之教很是受用，随时欢迎。”说完拉着他两个人走出了内室。
广陵王邸内却是更加热闹，广陵王正在大发脾气，指着王府下面人正在痛骂，“你们说，到底是谁在和本王捣乱！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人家把咱们的擂台都给踢了，你们却不知道是谁干的！你们平时抓熊搏虎的能耐都哪儿去啦！”王府管家跪在地上，“王爷，是奴才们无能，现在正在派人去查，但据奴才来看，这些人不象是哪个府上养的高手，倒象是江湖中的什么帮派。”广陵王转了下眼珠，“那你是说，他们不是燕王府上派来的啦？”管家道，“依奴才看来不象是，”广陵王踢了他一脚，“放屁！寡人除了和燕王偶有合不来之外，寡人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江湖门派，别人哪能这样来与本王寻仇，这么来捣乱，纯粹就是给本王难看，希望传到圣上耳朵里，败坏本王对圣上的一片孝心！今天要不是金将军赶跑了那个领头的，本王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圣上？”下边的人不再敢说话。广陵王想了想，对下面道，“你们去彻底地查，尤其是要查这帮人与燕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本王英雄盖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