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杜延年知道自己被上官父子派去了南阳查案,一时还弄不清楚底细,于是又跑到了霍光府上打探虚实。霍光见他来了,先是问了些关于上官桀现在婚礼筹备的事情,杜延年告诉他,上官父子现在正是在兴头上,不但与长公主一起忙着去定式的礼仪,还整天筵请公侯近臣。霍光听了心里不快,心想,现在他还没当上皇帝的老丈人呢,便已经如此招摇。杜延年看出来霍光心里的不快,便顺便道:“大将军,我想您也不必过分看重,上官父子现在还只是张罗着婚礼,大将军最好也以皇上的亲属的名义关照一下,”霍光哼了一声,“我和皇上哪有什么亲戚,我只是先帝托孤的臣子而已。我哪里有资格去管皇上大婚的事情。人家长公主才是代表皇家的,”杜延年道:“您担心的也有道理,长公主与上官家人日后必然比和您更亲近些,而皇上一天天成人了,长公主的话份自然会更重一些,这个您还是得考虑啊!”霍光不快,“这天下本来就是刘家的天下,我们外姓人不过是他家的奴才而已,到时候自然是要归政于皇上的!”杜延年却道:“大将军也不必担心,其实这不是外戚却执掌大权的在我们汉朝也为数不少,他上官家与长公主还没能力去夺了大将军的权位,不过嘛,”霍光道:“不过什么?”杜延年道:“不过还是小心为是,”霍光道:“那倒是,你说的不是外戚而为丞相掌权的只是在汉初了,那时有功臣们在,但现在哪里还有开国的功臣,所以这几朝真正执掌中枢的不是外戚便是宗室了。哼,这上官的孙女一旦嫁入了皇宫,谁知道他会怎样想呢?”杜延年小声凑了过来,“大将军说得是,虽说你贵为上官皇后的外祖父,但毕竟她姓的是上官,而不是姓霍啊!”霍光听到这里,便岔开了话题,问道,“这去南阳查案的事情上官将军是如何交待给你的啊?”杜延年得意地说:“上官将军让在下全权办理,其它的都不用管,把这案子办成铁案才是。”霍光便道:“那你是怎样打算的呢?”杜延年道:“在下不知,所以特地来请大将军的示下!”霍光道:“你现在是上官将军属下,听他的便是了,我也不方便对你有什么示下的,”杜延年一听这话里有话,马上说道:“属下虽现在不在大将军手下任职,但永远唯大将军的马首是瞻!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在下,在下一定办好!”霍光喝了一口茶道:“示下倒是也谈不到,不过你去了之后,除了向上官将军府上汇报之外,有了什么线索,先不要告诉别人,找人给冯总管写信通报一下便好。”杜延年马上稽首答应,然后便告退了。
几千里之外的匈奴腹地上,那些狼正在紧盯着被捆在树上的三个人。但狼是十分狡猾的动物,在没有判断清楚风险之前是不会冒然发起攻击的,所以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一直在周围徘徊试探。树上绑着的三个人都在极度的惊恐之中,只有孔有定力还好,仍然在拼力地想磨断捆着的皮绳。老范毕竟在边塞生活了多年,对狼还有些了解,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能解开皮绳,都没有任何的办法躲开这群狼。这时,忽然,已经有两盏“绿灯”缓慢地向他们移动。老范知道,已经要向自己这边发起攻击了。所幸的是三个人上身被绑在了树上,但腿脚活动还算自由。老范一面紧盯着要冲过来的那只狼,一面运足了气。
果然,这只狼先慢后快,在距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开始了冲刺,向中间的老范冲了过来。老范运足了气,抬起一条腿,向这只狼猛地踢了出去。狼攻击人兽,通常都是直奔咽喉,老范借它向上腾起的时候,一脚迎上,同时歪过头去。这一脚正踢在了狼头之上,狼头的方向立刻变了,又在空中停不住,便吃痛团起了身子,落到了一旁,自己也被踢晕了而摇摇晃晃地躲开了。但老范自己和孔如兵都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怕狼群围攻上来,自己只能束手待毙了。
正在这时,孔有已经磨断了皮绳,顺手摸到了怀里的匕首,迅速地借机割断了捆着孔如兵与范平之的绳索。但大家还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才是。这时,范平之忽然想到了狼不会上树,大喊了一声“上树!”三个人匆匆忙忙地爬上了身后的大树。
此时,狼群已经反应过来,觉得没有太大的危险,便一只一只地开始向他们发起了冲锋。只不过冲到了树下时,发现目标已经不在,但凭着他们敏锐的嗅觉,知道目标都在树上,都围在了树下,向上嚎叫着。三个人在树上虽然一时躲开了狼群,但却仍然十分地惊恐,他们不知道狼会在树下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能在树上维持多久。几个人在风里,抱着树枝随风摇曳着,嘴里不住地看着狼群惊叫着。狼群在树下一边转着,一边发出了威慑性的叫声。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发现,树下来了一只体型比其它狼都大的公狼。带头向上面嚎叫。其它的狼也都跟着不停地叫了起来,三个人在树上只能是瑟瑟发抖。
三个人上树的时候,孔如兵本能地跟着向上窜了上去,但年纪轻,身体也轻,迅速地爬到了比孔有与老范都高的位置上。但他经历最少,而上面的树枝更细,他在上面摇摆得也更厉害,他心里几乎处于绝望之中。一时间,他的脑子里滑过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先是被派到了西域胡酒家里去刺探匈奴人的情况,然后他的生活便被彻底地改变了。但他也想到了幸福之处,便是认识了婉儿,这两年在昌邑王府里虽然地位不高,但两个人也算是能够守在一起,没想到与沐阳郡主回了一趟长安,但惹出来这么多的变故,说不准自己今夜便要葬身在狼肚子里了,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有种悲凉。
老范倒是比他们父子更有些经验,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怀里还揣着火镰与火引,便试探着掏了出来,他试着用自己脏兮兮的羊皮初袄挡住风,轻轻地磕了几下,果真冒出来了几个火星。他心里一喜,便接着试着又打了几下,尽量让火星落到下面展开的一面丝帕上。过了一会儿,果然,火星把丝帕烧起了几个点,上面冒起了一丝青烟。老范小心地吹了一吹,黑色的面积迅速扩大,他再一吹,一点明火烧了起来。他大喜过望,小心地用手护着那个丝帕,用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的丝带,接到了丝帕上。过不一会儿,丝带烧了起来。
下面的狼群见到树上的火光,都是一惊,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孔有一见,知道了老范的办法,马上也解下了自己的丝带抛给了老范,老范把它系到了自己丝带的一端,把另一头向地上探去。风一吹,丝带随风飘起,又随风落下,而下面的头狼似乎感觉到不妙,又向后退了几步。这时,丝带的一端已经落到了地上,地上的枯草一遇到明火,转眼之间便燃烧起来,火苗迅速地向四周扩展开来。狼群一见,惊恐地向苫布逃窜开来。
三个在在树上见到奔逃的狼群,大喜,孔有没有想到老范还能有这样的办法,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向老范挥了挥,表示自己的谢意。老范却是不敢疏忽,虽然丝带已经引燃了野草,但那根丝绦的裤带也已经越烧越短,再过一会儿就要烧到手上了,孔有一看,便叫上面的孔如兵不但解下腰带,而且脱下上衣,都递给了老范。孔有知道,这火种一灭,几个人又将回到险境之中。
下面的火势越烧越猛,狼群四散奔逃,但那个头狼却没有如他们想像一样的慌张,只是在距离火线不远的地方张望。
过不多久多数狼只已经离得很远了,几个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老范吆喝了一声,“我们下去吧,”几个人小心地下了树,靠着树干坐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同时看着远处明灭的火线。老范不敢掉以轻心,让三个人赶紧寻找树枝,围拢在树的周围,摆成一圈,用地上的火种将其点燃,几个人围坐在圈子里,心里稍安。
然而,忽然,这时天上一声惊雷,老范一惊,不自觉地喊了出来:“不好,可能要下雨!”孔有父子一听,如同听到了噩号一般,吓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