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出它是成年鸟吗?它受伤了,自己走不了了。”“同类也帮不了忙。这点,真不如人类。”
“但它们有我们。”帅哥说,小心地把鸟拿起来。鸟也不挣扎,乖乖地任他将自己送回树上。
我们受伤时,都会有力量帮助我们。这力量有时来自别人,有时来自自己。
后来我借辆自行车。我骑得正自在,一只鸟向我俯冲过来。我吓了一跳。它没抓我,也没落我身上。它落在我的车把上。“你说你有翅膀,干吗还搭我的车?”我说。
它没吱声。过了有一分钟,才吱吱叫起来。反应这么慢啊?我乐了。它飞了。
曾经,你骑车带着我,满北京跑。为躲警察,我们总是穿小巷。我有时抛开习惯,冲左边坐。你骑得飞快,我晕得飞快。
有一年国庆节去天安门。“骑车的不能和行人走一起。”警察过来。“我推着走还不行吗?”
“不行。”“人这么多,我们走散了怎么办?”“那你推着她走。”
你就推着我。推一个人,可比骑车带一个人累多了。这时候,你希望我是林黛玉吧?
我看到一块雪白墓地,上面放着白色鲜花。那是给人还是鸟的?我得过去看看。走到一半,我便知自己太傻太天真,当然是人,鸟的墓地怎么会这么大?可是,不能是好多鸟同葬吗?
不管是人还是鸟,我的心都很平静。我不再有凄凄悲歌,我的心里奏起的只是追思曲: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
前天安洁来信说,她老爸去世了。他脑溢血后卧床七年。我赶紧回信,虽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死亡既然无法避免,那我们必须认识它,面对它,接受它。沮丧与低落是难免的,但我们要学会调整、驾驭,转化不良情绪,快速振作起来。”她的回信让我放心。“世界上,没有哪家,没有死过人。没有哪个人,一直活着。生命是物质,物质不会恒久。我接纳,然后放下。我当他是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在给他烧纸时,我说:‘老爸,从前,你不是有钱人。现在我多给你点钱,让你在那边当个大款。’”
生有欢乐,也有痛苦。生命艰辛,也伟大。生命就是一个过程,过程结束了,我们走了,一切原本简单明了。
生命的结局虽然是固定的,但生命本身值得我们每个人珍惜,直到最后一刻。生活待我们仁厚,我们要有热忱之心。生活无情,我们也要淡然处之。我们淡然,外在世界最大的激荡也不再激荡。不过是大乌云飘过。
在纯净自然的环境下,我已经慢慢释解了心中关于生离死别的情浓纠缠,我的心开始顺从并坦然面对原始的生命规律。释然离散,领悟、享受生活的乐趣。
一切随他,自由自在。褐翅燕鸥登上枝头,面对晨阳,沉静无比。它也是欣赏日出吗?
去看蓝灰燕鸥孵蛋,它们也没有什么异议。我最喜欢的是白燕鸥,它伸展翅膀的时候,我会恍惚觉得它就是天使。后来林小茜看到我的照片,说它是“森林之光”。它不会筑巢,但它会在树杈上孵蛋。塞舌尔人也喜欢它,把它印在10卢比的钱币上。燕鸥的寿命可达40年。在塞舌尔这样的天堂里自在飞翔40年,是会让我们人类羡慕的吧?
买下一个岛,隐居
我喜欢马烟岛,因为这里住着一个特别的人。
30多年前,英国作家克鲁索来到这远离尘嚣的地方,他花不多的钱买下此岛,一直生活至今。宽大绿色植物掩映着他简单质朴的家,狗儿慵懒地趴在阳光下,大海龟则在院子里爬来爬去。海龟天生有危险意识。婴儿海龟,把它们放在桌上,它们走到桌边儿,竟然停住不再往前了。给我演示这些时,克鲁索仿佛孩子一样天真。他对龟儿、狗儿,也像对自己的孩子。
常年在这样纯真中生活,人都跟着透亮真实起来。让我也禁不住想把他的生活方式传达出去。后来有朋友看到我拍的图片,说:“他怎么穿得这么少啊?”我当时一点都没有注意。在那个很多房间甚至不用门窗,直接面向窗外的绿色和阳光的地方,他已和周遭融为一体了。所以,他赤足,他着装甚少。
天赐美景,宜人气候,高福利,也使得塞舌尔人既超然,又淳朴可爱。遇到美景,我有时会忍不住在山路上停车。也是往来人少,我才敢这样。遇到三次后面来车,没有一次按喇叭催的,都是安静地等待。
据说,上帝创造完世界后,手中还剩有一把钻石。他把这些钻石撒到了印度洋上,非洲东部的一个地方,于是“塞舌尔(Seychelles)”诞生了。行走在塞舌尔,你会完全相信这个传说。克鲁索把我送出来。他向我挥手道别时,我感觉,我是在向伊甸园道别。
这传说中的伊甸园,我来过。我与你,相遇在人生的爱之初,我已经足够感激。
日常苏丹
巴蒂斯说他有73个表兄弟姐妹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再次重复,我理解了。他妈妈有11个兄弟姐妹,他爸爸有8个,平均算起来,每家还不到4个。这在家庭人口众多的阿拉伯世界,可太正常了。他自家的兄弟有三个,姐妹两个。
他妈妈瓦希拉是典型的阿拉伯劳动妇女,热情开朗,无所不言。第一次去她家,在洗手间找不到卫生纸,找她要。我被告知苏丹人上厕所不用卫生纸,直接用水。大女儿西海姆回来时,她兴高采烈地对西海姆说:“多奇怪呀,她上厕所还要卫生纸。”
西海姆穿黑色长袍,戴黑色头巾。
我们中国人的经验,黑色吸热。这么热的地方,该穿白衣服啊,这里的女人却喜欢黑色,可能耐热能力比我们强吧。几天前,我实在是好奇这么热的地方,经过一天狂晒的铁板,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走在上面。他们回答:“你快点走就没有问题。”孩子好动,大人们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瓦希拉家用不起空调。她怀念从前在农村的岁月。“家人挖地窖。我们整天待在地窖里。”
不过刚刚在玻璃窗上涂上了特制的涂料,能抵御紫外线和强光。费用是西海姆出的。偷着给妈妈的。阿拉伯小伙子结婚后,也要看收入,给父母各自不等的赡养费用。女孩则不用。我想也是这个缘故吧,女方父母得收非常多的彩礼后,才允许姑娘出嫁。抑或,觉得彩礼多,这小伙子自然有经济基础,女儿也能跟着过得幸福?
苏丹是世界上最热的国家之一,全年平均气温31度。最热的6月~10月,气温可达50度。现在是11月,出门,终于不再是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而且,4月到10月间的哈布卜风也没有了。这种沙暴每年要刮30次左右,铺天盖地,卷起的沙尘有几层楼高,非常骇人。
不那么热了,但大家还是接着喝苏丹红茶。被这里的中国人简称为苏丹红的这茶,取自花朵Hibiscus,百分百纯天然。冲泡后是粉红色,微酸爽口,不仅解暑而且降血压,对治疗伤风感冒有奇效,是这里人的最爱,几乎是每个人常年喝。
尼罗,尼罗,长比天河
收水费的来了。奇怪的是,这里的水费,是“估计着收”。“估计”,在他们的生活里很普遍。圆白菜、西瓜、鸡、鸭都不按斤算,而是论个数,然后看大小,再估计着各自的不同。苏丹常年热,这土地上的植物也便干硬。圆白菜外面的几层往往不能吃。西瓜却很好吃,个头也大。有的西瓜,二三十人吃都没有问题。巴蒂斯教西海姆6个月的孩子认识西瓜时,小家伙被大西瓜吓哭了。
苏丹人的收入普遍不高,每月多在200美元左右,物价却贵,一斤黄瓜折合人民币十几块。
我曾可怜他们的生活,后来一想,不同的生活,也给予人不同的感受、认知。他们对食物很珍爱,也不像我们中国人什么都吃,无所忌讳。乌龟不会担心被人捉住吃掉;驴、狗完成一生的劳动后,不会被宰杀吃掉,而是放到自然里自然终老。
巴蒂斯的小弟马路安回来了。狂爱苏丹籍NBA球星邓·盖伊的这个14岁少年,是去TUTTI沙滩踢足球了。他是MERIAH球队的粉丝。他学习也不错,准备学大哥,努力考上大学后找个体面的工作。他可不想像二哥,在烈日下坐在自己的斧头后等着人家来用工。他也不想像他的几个小表弟,在穿梭的车流中兜售电话卡。他准备上NEELAN大学,NEELAN的意思是“两条尼罗河”。
我最初知道尼罗河,是因为《尼罗河上的惨案》。而相当长时间内,提起尼罗河,只会想到埃及。其实,尼罗河流经布隆迪、卢旺达、坦桑尼亚、乌干达、埃塞俄比亚、苏丹、埃及,跨越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撒哈拉沙漠,最后注入地中海。其实尼罗河有两条,青尼罗河,白尼罗河;它们的汇聚之地,正是喀土穆。它们汇聚之前的三角洲,便是TUTTI。
他们没有我们的青少年活动中心,像样的球场也只供专业人士。在稍微能伸脚的地方,破烂的水泥地上,垃圾堆旁都有孩子在踢球。
瓦希拉家离尼罗河不远,坐“小蹦子”两镑就行。这种“小蹦子”是当地特有的便宜交通工具,它横穿喀土穆,霸气丝毫不弱于大卡车。它也不比出租车差到哪里。出租车也是破烂、脏,车窗常年洞开,没有空调享受。
尼罗河,阿拉伯语,意为“大河”。苏丹的谚语中说:“尼罗,尼罗,长比天河。”不过这里的尼罗河,确实比埃及逊色许多。只是河而已,没什么可看的。从另外一个方面想,却更自然淳朴吧。
苏丹没什么旅游资源,而且拍照也不容易。我拍个清真寺,还被请到了警察局,除了图片要被删除之外,还交了50美元罚款。我的英国朋友,因为拍大桥而遭到同样待遇。但这里的人们非常热情,非常多的人,非常远就和我打招呼,笑脸相迎。瓦希拉一家更是。女人们和我在室外已经行过面颊礼了,脱鞋进屋后,又来一番。
瓦希拉做Kisra,类似我们的鸡蛋饼。西海姆用秋葵做Bamia。女孩都是早早承担起家务。她12岁时就开始做饭洗衣了。我,一个女子,闲着吃干饭也不好啊,就帮着在炭火上炒咖啡豆。
他们家,很多时候是做很多饭,然后一两天不用再做了。因为“经常停水”。我笑了,“放冰箱里也不保险啊,经常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