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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穷疯了”与“饿怕了”的后遗症(4)

这,也是做乞丐的一种风险吧。由此可见,乞丐们的境遇跟当时的社会形势有关。社会形势决定了人们不会一下子就接受乞丐,但乞丐群体当中的低劣者,让很多人对这个群体产生了憎恶。这时候,乞丐们想提高群体的地位,指望的不应该是人们的理性,而是清洁自己的队伍。

那些恶丐们的行为,影响到的是整个乞丐群体的利益,因此自然需要整个乞丐群体来做这件事情。但在我们的社会中,人们好像并没有类似的认识,而是将责任推给了旁边的看客。看客们自然是有责任的,但将责任推给看客并不是好的解决办法。

在这一点上,今天的人们思维依旧,不过是表现在另一个群体上了。近年来,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矛盾在不断地加剧,时有医生和患者发生冲突。这不仅在于人们对医生不了解,更有医生群体中的恶者在作祟。

有病就医,是常识。但就医之后,未必就能治好,至少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很多病是无法治好的。即使是常见的病症,往往也会有一个治愈率。但人们并不这么想,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来到了医院,花了钱的,那么医生必须要治好自己的病。如果治不好,那就是医生在使坏或者医术不精了。人们不会想,自己平时工作上生产出的产品有一个合格率,医生们治病,也是有一个治愈率的。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跟人们的固有观念有关,但医生群体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至少,很大一部分人觉得医生必须要治好病人的病。

当医院广告上的宣传口号是“包治百病”的时候,真实的治愈率必然不会得到别人的理解。

还有就是很多误人、害人、骗人的庸医和恶医了。医学是专业领域,有专业门槛,想要进入医学的大门,至少要通过多年的学习才可以。这样,医生和患者之间的沟通就成了大问题,患者能听懂的,只有医生给自己的承诺,多久能治好自己的病,以及给自己的吩咐,要吃哪些药物,做哪些化验。这种专业上的差异,造成了医生在患者面前具有更大的话语权。而有些医生,就会用这话语权去坑害患者。

笔者曾经接触过这样的医生,他们将给病人看病说成是“开发病人”,这个“开发”,自然是指钱上面的。有的医生,本来是三百块就能治好的病,但他看患者什么也不懂,便开些无关痛痒的药物,让你花上一千块钱,甚至更多。这样的医生,就属于医药领域中的恶者了。

他们的恶行自然会拉低整个医生行业的信誉和形象。由此可见,医患纠纷的产生原因很多,但其中,过度宣传和利用专业壁垒骗钱,肯定也是起了很多作用的。但很多医生不这么认为,他们是好人,从不去骗人,但也经常因为医生的形象被拉低了而挨骂。这些人便会经常抱怨,尤其是微博出现了之后,很多即时消息可以得到传播,便能看见很多医生在这个平台上大倒苦水。

其实,这类被拖累的好人的诉苦,我们可以理解,也应该寄予理解。但如果这些人想靠别人理解而让自己的境遇好些,却并不现实。他们要做的,是个人自律和行业自律。

医生们想要从医患矛盾中脱身,最应该做的是反对那些行业中的恶者,靠行业联盟将之驱除,而不是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祈求患者们理解。

一定要明白,那些骗人的医者,伤害的不仅是患者的利益,更有好医生的利益。因此,医生们该做的不是抱团诉苦,而是整治自身队伍。哪一天,出现一个恶医,被患者杀害或者暴打之后,医生们应该寻求剔除恶者的机制,而不是感同身受,抱怨自己没有行恶也遭受误解。这样医患矛盾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

可悲的是,至少在现在,我们还看不到这种情况的出现。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好像总是看不出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医生们只看到了恶医对患者们的伤害,看不到他们对自己声誉的损害。这才是关键。我们要变得聪明起来,要懂得保护自己生存的环境。

当有老师虐待学生的新闻出现的时候,其他老师应该声讨,而不是感同身受,抱怨自己被学生和家长的误解,更不要首先站出来声明自己是好人。只有你尽到职业职责,将净化职业队伍为己任,你的职业环境才会变好。如果将自己当成一个看客,那么,你也就只有受苦的份了。

要明白,一个群体的性格与命运,常由最低劣的成员决定。群体中的其他人,面对这样的成员的时候,应该担负起自己的那份责任,努力改变他们,不得已的时候,将之清除出队伍,而不是当一个看客。他们的恶不仅作用在整个群体该面对的对象上,更是对这个群体中的每个个体都产生伤害。

贫穷与善良不一定天然孪生

虽有乞丐行骗甚至害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乞丐毕竟是一个弱势群体,对这个群体来说,单兵作战必然势单力薄,所以,在经历过一番摸索之后,乞丐群体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一条道路:结盟。也就是组成丐帮。

不管是什么样的群体,只要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那么,他们在社会上都将有一席之地,其影响力肯定要大于各自分散。乞丐们自然也明白这一个道理。于是,丐帮就应运而生了。

在我国文学作品,尤其是武侠作品中,乞丐,往往都是受人青睐的对象。在武侠小说中,乞丐,尤其是年老的乞丐,大都是世外高人。他们武艺高强,好打抱不平,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人物。而丐帮,自然便拥有豪侠精神。像金庸小说《天龙八部》和《射雕英雄传》当中,丐帮和丐帮的首领们就不只是大侠了,还是民族英雄。他们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代替了朝廷和军队的角色,为穷苦之人打抱不平,为民族大义不惜牺牲。是真正的男子汉、大英雄,是每个人都崇敬的。尤其像洪七公,他要杀死裘千仞的时候,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语,更是让很多人佩服不已。像这种几近完美的传统式道德形象,无疑在人们心中给乞丐形象增色不少。

文学是允许虚构的,也是需要虚构的,甚至很多时候,文学的魅力正在于其虚构。丐帮的形象也是一样。在真实的历史当中,丐帮中行侠的少,纵恶的多;追求平等的少,盘剥帮众的多。甚至可以说,历史上的丐帮,大都是极其黑暗的组织。他们不仅为害社会,往往也会盘剥帮众。很多丐帮,俨然可以称为黑社会组织了。至此,我们就要解决一个问题了。既然乞丐们知道联合可以让自己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为什么丐帮反而起了反作用,成了很多乞丐的噩梦呢?这就要从我们的文化基因中寻找答案了。

丐帮是典型的中国式组织

由于文化体制在作怪,处在其中的人们是没有个体自由和个体意识的。但是,人注定要寻找自我存在,从自己的身上找不到,就会扩大范围,到外围去寻找,这时候,往往就会产生人身依附。就像儿子依附于父亲,妻子依附于丈夫,臣子依附于君王。没有个体意识的人,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归宿,找一个偶像,然后将自我依附在对方身上。

而有些强势的人,则会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寻找存在感的方式不是依附别人,而是控制别人,然后在别人的称颂和谄媚中寻找自我。当然,两种情况中,自我都是虚无的,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它更像是我们的面子,只有放在群体中才会出现,也才有意义,就好比一个人的时候,是涉及不到面子的概念的。只有是一个群体的时候,所谓的面子才有意义。而这两种人,一种觉得跟对了老大有面子,另一种觉得有足够的小弟才算有面子。这也是我们的等级观念深入人心的深层原因之一,也是中国自由团体中最常见的组织方式。

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人的自由组织中,总是要有一个老大的,其他人是他的马仔,这个老大拥有绝对的权威,他的马仔必须像儿子听从父亲一样对老大言听计从。如果一个团体中没有这样一个老大,每个人都是地位均等的,那就会出现内乱。社群内的人们会彼此拆台,钩心斗角,虽然大家在共同做一件事情,但却将彼此当作敌人去防备。

因此,我们可以说,当中国人在一起组成一个群体之后,其发展状态必然大概走向两个方向。如果人群中有一个异常强势可以让所有人都拜服于他的人,那么,这个群体表面上看是具有稳定性的,不过,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往往拥有更少的自由,而更像是一种附庸。如果这个群体内没有这样一个强势的人,而是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那么,这个群体的稳定性就会极差,人们虽然表面上称兄道弟,但是背地里往往会给彼此下绊子。

在我们的意识里,用共有的规矩来约束一个群体的状况很少出现。因为我们缺乏具有全体约束能力的道德机制,而一直在沿用类似血缘关系的自然组织状态。

这种情况,在我们的社会中随处可见。就拿古时候来说,如果一个大家族,有威严的父亲在的时候,家族肯定是稳定的,每个儿子各司其职,当然,他们少有个体自由,都要臣服在父亲的威严之下。如果这个父亲故去了,而他的几个儿子中没有一个是可以让其他所有人信服的,那么,分家和彼此之间的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饭了,同时还会出现彼此的小群体。所有皇宫内斗的戏中,基本都有这样的情况。

历史的大环境也是如此。如果各路诸侯中有一个异常强势的,那么他可以当皇帝,如果每个诸侯的力量都差不多,那么肯定就是三国一样的乱世。在有皇帝的年代中,老百姓的生活相对稳定,但所受的约束和可能出头的机会少;在三国的战乱年代中,人们的生活朝不保夕,但是可以出头的机会多。就像刘备,在和平年代,一个编草鞋的人再有能力,也是无法有大作为的,但战乱可以给他机会。

既然这是我们的民族组织方式,那么,丐帮自然也不会例外。开始的时候,是几个乞丐联合,彼此分享成果。这时候,大家是平等的,开始会相安无事,没多久,必然会有内斗,人们会为了成为那个具有统治力量的大哥而彼此攻讦。最后,选出一个老大来,由他制定规矩,惩罚帮众。这时候,帮众往往也还有较大的施展空间。

但是,一旦权力中心点产生之后,就会有权力依附者相应而生,他们会无限靠近这个中心,以期获得中心辐射出来的权力,这时候,谄媚就发生了。谄媚者的自我贬低,会激发权力中心的控制欲望。因为谄媚者们的表现,让权力中心者尝到了权力的甜头,所以,他们会对手下更加严苛。而此时,他们已经有了帮凶,松散的底层不再有跟他们对抗的能力,自然就只能逆来顺受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组织的各种规矩会越来越完备,等级制度也会越来越完善。当然,权力中心的权力也会越来越大,底层的自由空间自然会相应变小。一个乞丐们为彼此谋福利所结成的自由团体,最后变成了一种以自然关系为参照的集权统治群落。

到这时,整个群体演化已经形成,也走向了稳定,但却失去了其原本的功能。这正是丐帮的结群演化方式,当然也是众多的中国自由社团的演化方式。尤其在古代,留下来的社团基本都是遵循这种套路的。不管是战时的各路联军,还是民间的各种奇异组织,或者以宗教团体起家的民间信仰团,都会用这样一个方式,由松散走向集权。因为我们没有制度意识,不懂得依靠制度彼此约束,而是热衷于我们的“人情”统治。要知道,所谓的人情制,最后得到的一定是集权,是人人被制。

至此,丐帮的组织形式已经成熟了,是一个遵循权力中心、只有一个权力中心点的放射式集权统治团体,上层对底层有剥削的权力,已经近似黑社会了。

这样的团体能够做出什么来,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根据史书记载,清朝时候,就有很多结帮成伙的乞丐,四处乞讨。

这些乞丐规矩很多,他们平时很少出来,大都是等到端午、中秋、春节等年节时分,才会出来乞讨。

乞讨时候,多是两个人或四个人一同来到店铺门口,一个人唱曲,旁边的敲板给他伴奏。在唱曲的时候,乞丐会将手背向上,然后鼓板平行,作为索要钱钞的信号。店家见到这个信号,就应该给钱了。这时候,店伙计会拿着五个以上的大钱,先高高举过头顶,之后把钱放在乞丐的鼓板之上,算是施舍。

在这一讨一施之间,还有一个规矩。在乞丐唱到第五句之前,店家必须要拿出钱来施舍,如果店家不给钱,或者乞丐唱完了五句之后,店家才派人拿出钱来,或者施舍钱的时候没有按照固定的动作来做,那么就算是破坏了规矩,乞丐们会转头就走。

第二天,会有超过昨日一倍数量的乞丐来到这家店铺的门前。他们不讨钱,也不声张,只是待在店铺门口。有客人要进店铺,就会有乞丐上前去,跟那人说,自己正在跟这家店交涉,暂不做买卖。客人见乞丐凶恶而且人多,自然不会找麻烦非要进店里,肯定都转头走了。如果第二天店家依然不找人主动跟乞丐们和解,那么第三天就会来比第二天多一倍数量的乞丐。依然像之前一样,堵在门口。

乞丐这样堵着,店家肯定是没法做生意了,又不敢将他们轰走。店家唯一的选择就是花钱消灾。他们会找跟乞丐头领相识的人做中人,之后视门口的乞丐数量多少以及情节的严重性,拿出一定的钱钞来,算是和解费。乞丐们收了钱,自会离去,从此两厢无事。直到下个节日,乞丐们还会依前样来讨钱。如果这次店家按规矩行事,乞丐们也不会再找麻烦。

这些乞丐的行为,已经不能用乞讨来形容了,他们简直就是强抢了。其手段虽然比盗贼温柔些,但性质是差不多的。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强抢,不仅没有人敢反抗,也很少有人会来打抱不平或进行约束。首先是这些人索取的数目较少,店家犯不上跟他们打官司,而且这等数目的案件官家也未必就管。其次,这些都是乞丐,古语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人一无所有,跟他们长期结仇,经常这么耗着,谁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因此也只能是自认倒霉,花些小钱,消灾了事。

人们的这种隐忍态度,自然会助长乞丐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越来越猖狂,最后竟至有些乞丐已经类似黑社会组织一般了。

根据记载,民国时期,丐帮就已经类似于黑社会组织了。不仅是商家,即使普通人家,每当有婚丧嫁娶等事宜的时候,乞丐也会上门骚扰。自然,他们也是有规矩的,首先上门的都是乞丐头。一般人家见到丐头前来,便会主动给一笔钱钞,然后丐头会在这家人的门上贴一张纸,上写“众兄弟不得骚扰”。乞丐们见了这纸条,自然就会绕过这家,不来寻他们的晦气;如果没有这纸条,就会有很多乞丐赖在门前不走,给这家人难堪。

普通人家只有办各种仪式的时候才会有乞丐前来骚扰,店铺商家就不分这个了,他们是赚钱的,自然常会有乞丐来。这样,很多商家就会主动去丐帮地头,找到他们老大,给些常例钱。之后讨一张符贴,有的上面写“一应兄弟不得滋扰”,或者没有字,只是画些符号,类似道士的符咒一类,拿回去贴在门上。平日里乞丐们一见到这符贴,自然就会绕过去不寻他们的晦气。如果没有,自然也是要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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