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看他们两人兀自对视,没有认真听他说话,怒喝了一声,对他们道:“你们俩连我的小差都敢开?!”
两人慌得连连摆手,让她道:“这个……容后解释,您先说后来怎么样了吧。”
白冷着脸扫了他们一眼,似乎也觉得话说一半不妥,便一口气讲完了之后的事情。
尸鬼一进入案牍库就愣在了原地,比白还要吃惊。
白虽然没有见过案牍库,但作为鬼差,了解冥府的系统,多少还有一些心理准备。
尸鬼的样子,一看就是彻底懵逼。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脸上如便秘一样难过。但他很快又动了起来,干脆沿着书架地毯式查找。
白心里暗骂这尸鬼是个山棒槌。
尸鬼一看就知道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以这里贮存的数据量,如果不用特殊的方法调出文件,普通人的寿命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完。
白心中焦急,但她的疑惑不必她的焦灼更弱。她不明白这只来历不明的尸鬼到底要找什么,更不知道这只尸鬼是怎样潜入这阴间第一城隍衙门的。
尸鬼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毕竟是一副尸身,具有实体。似乎是觉得四下无人,他翻动案卷的动作并不小心,声音窸窸窣窣的,在书架之间回荡。
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静下心来,想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尸鬼怎么找,她就怎么找。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总比傻呆呆躲着什么都不做强,二来,或许能够藉由尸鬼的搜索痕迹,看看能不能发现他到底是要找什么。
白敢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案牍库里的书架密密麻麻,只要隔上几排,动作再小心一些,完全不会被发现。
更何况,白身为鬼道本就没有实体,对自己能够悄无声息地动作更是有十二分的把握。
就这样,当尸鬼扫过第一排的三列书架之后,白毫无声息地借着书架的遮掩挪动到了尸鬼开始查找的位置,也一卷一卷翻过去。
让白惊喜的是,她一来到书架前,就立刻有了寻找的方向。
在门口外围的书架上的案卷,都是非常现代化的文件夹。白打开最上面的一本,看到的是A4纸打印的,望乡城的归属的统计资料。
白暗自在心中拍了下手。
身为鬼差,她是知道平账的规则的。鬼差到各地六方斋去,收上来都是那种传统的线装老账本。
他悄悄瞟了一眼还在挨个翻着文件的尸鬼,像个影子一样往案牍库的深处移动过去。
然而,白还是太过乐观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摆放老账册的地方。那些账册堆在书架上,看上去紧实而厚重,像一排排的千层饼。她迅速地翻看了几本账目,发现都是望乡城中的一些相关账目。这些账目的存档起码有百年以上,她要找到后年马月。
当然,相同类别的账本都会放在一起,所以她需要先找到六方斋相关的账册存放的区域。然而即便有了缩小范围的方向,面对这海量的文件,除非她走狗屎运,一下子翻到易山尽所在的六方斋近三年的账目,否则挨个找下去,她的时间绝不够用。
白抹了一把额头,似乎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汗滴。她心理虽然又焦躁起来,但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没有停下。
再她又一次烦躁地放下账本后,突然愣了一下。
她觉得周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向大门的方向望去,发现阴光在她所在的这一排上,照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白轻轻吞了下口水,拳头也半握了起来。
她太过专注于查看账本,以至于忘了周围的处境,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和尸鬼相同的一排。
即便距离很远,但他们依然可以互相望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而白所感到的不对劲,实际上是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她,连翻查文件的动作都停止了。
僵持了足有一分钟后,尸鬼缓缓开口道:
“你……是谁?”
他声音低沉却浑厚,只是和左馗一样,有着刺耳的嘶哑。
“你又是谁?”白回敬道。
“与你无关。”
白哼了一声,道:“那你问我?”
两人又对峙了片刻,最终尸鬼道:“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白冷笑了一下,点头道:“正如我所愿。”
然而白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虽然为查易山尽的事情而使用潜入城隍衙门这种非常手段,但她作为鬼差的责任感却并没有放下。
这种敢潜入城隍衙门,一看就意图不轨的外人,站在鬼差的立场,白是必须要除掉他的。
互相发现之后,白也不再缩手缩脚,开始大肆翻查起来。
尸鬼在远处翻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向白这边移动过来。
他的脚步声沉重,惊扰了白。白用余光小心地瞟着他的身影,双手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活动了几下。
他不知道尸鬼为什么朝他走过来,是求助?还是意图不轨?
求助的话,白不打算搭理;意图不轨的话,白就只好动手制服他,然后赶紧逃跑了。
在这种地方,稍微运动一下二气,立刻就会被监察系统发觉。
结果,尸鬼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翻找书架上的资料。
白注意到,他的翻找动作比之前缓慢了很多,并且还时不时地瞥向白。
白有些疑惑。
她皱眉思索着尸鬼的意图,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尸鬼所在的地方,就是她刚刚开始查账本类卷宗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浮现出来——
这个尸鬼,也是来找六方斋的账目的。
白被自己都被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她吞了下口水,眼睛转了几圈,兀自点了点头。
她装作不经意地瞟了尸鬼几眼,漫不经心地指着远处的一个书架,淡淡道:
“六方斋的账目应该都在那边。”
尸鬼的动作僵了一下,诧异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白故作高深地哼了一声,道:“小崽子,你道行差远了。”
尸鬼沉默了一下,向白指的方向移动过去,目光却始终警惕地盯着白。
在确认白又再一次沉浸入卷宗的翻找后,他终于转过身去,翻起架上的卷宗来。
白悄无声息地合上账本,一点点往案牍库的大门处挪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