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妈又是吃了一大口,眼见一碗冷面就要吃完了,她吞咽进肚,接着说道,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妈得告诉你,要是他再欺负你,你别和他硬碰硬,告诉你刘老师,让她来解决。
虽然他妈妈那么说了,可咱也得防着点不是嘛,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向文一听向妈又要开始说教了,便赶紧岔开话题道,妈,你慢点吃,菜还没上完呢!
向妈成功的被他的话吸引了,真的啊,怎么还没来,这都快吃完了。
向文突然大声招呼着服务员,菜好没啊?
先前的服务员搪塞道,稍等,马上就好了!
那快点啊,这边都要吃完了。
马上就好了,我再帮你看看去。服务员说着便转身进了后厨,而这边,向妈早已连汤带面吃了个底朝天,默默的注视着向文吃面。
向文自也注意到向妈满是关爱的眼神,可他却分明的感到不自在,就像他还是个长不大的婴孩般,需要母亲的千般柔情百般呵护,然而现在他大了,不需要了,于他看来,那眼神分明是把软刀子,狠狠的刺向他有些卑微的自尊心。
他感到不舒服,甚至感到被低估了,然而他又太过理智,太过清楚,知道向妈这一切都是爱他的表现,他无从发火,也没有理由发火,他逃脱似的问道,妈,你吃完了?
向妈依旧注视着他,边点头回答,边无限慈爱的说,儿子,真的!妈不止一次的跟你说过,妈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了你,所以,遇到啥事也别怕,有妈在呢!
向文点着头,可心理却在想着,哎呀,还行不啦,阵多人腻,多丢人啊!
他立刻转移着话题,追问着服务员,好没啊,都马上多久了?
好嘞,好嘞,马上就来!服务员又马上说了个马上。
都几个马上了,真是的!都吃完了!可向文话音刚落,一服务员就托着餐盘向他所在的餐桌走来,她特意强调似的说,瞧,这不马上就来了嘛!您点的戗土豆丝和拌狗肉,菜齐了,您慢用。
向文一看,不禁心中火大,这到底是叫戗土豆丝啊还是叫戗香菜、戗辣椒啊?放眼望去,尽皆是绿色,哪里有多少土豆丝的影子啊!
再说那拌狗肉可更不敢恭维了,属它最贵不说,肉还没多少,个中号的瓷盘子上平铺着层摆作花形图案的狗肉,个别的皮上还有几根狗毛傲然挺立着,好像针样炸眼。
再说那附加的两小碟蘸料,份盐,份辣椒油,份湿的够呛,像刚从水里凛出来,粒粒连结的尤如连体的婴孩似的,份又干的够呛,像在烈日下暴晒许久,层层剥离的尤如干涸的泥巴似的。
向文看在眼里,实没了吃下去的欲望,不禁开口抱怨着,这都什么啊,也太贵了吧!冷面10块,土豆丝12块,这也就算了,狗肉竟然要32?这么少,还这么贵,真是!
向妈夹起一块狗肉轻轻的蘸着咸盐,边送到口里,边安慰似的说,都这价!吃吃,挺好吃的,咱也不老吃,偶尔尝尝,它又能贵到哪儿去。
向文听着劝,也夹了口,蘸着看不见油的辣椒油,咬着嚼着,辣味迅速的传遍他的口腔,他叭唧叭唧的说,这也没什么特殊的啊,不过这辣椒是真辣啊,丝哈丝哈,哎,这账算的对嘛,怎么她收66?
向妈也核算着,一样两样的数着价,这不她还算餐具了嘛,一套1元,整好两套嘛!66对!
可咱也没用啊!
哎,算了,咱也没花钱。你瞅瞅倒是让老张多花了两块钱。
向文心暗道,幸亏没花钱,不然吃的得郁闷死,贵不说,上的还慢,真是吃的够够了,下回也不带来的了。却开口道,那也得跟她说啊,要给返更好,不给就拉倒,也不吃亏嘛!
行,吃完再说吧。
向文夹了一大口土豆丝,边嚼边说着,一会儿说就怕不认账呢。
不能啊!可尽管向妈这样说,实际上还是采纳了向文的建议,她叫来服务员阐述着情况。
向文边大口的吃着食物,边竖着耳朵关注着,出乎意料的是,服务员没多说什么,便折回收银台将取来的2元返给了向妈。
这一刻,向文真是对“西施冷面店”充满了好感,刚刚的郁闷也随之一扫而光,他有些喜笑颜开,边加速吃着,边高兴致的说,嘿嘿,还真给了!
那能给,没用她有啥不给的啊!向妈这回竟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仿佛是她一直这样坚持着似的。
向文只顾低头吃饭,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盘光碗净,抽出纸巾抹了把嘴,一扔,留下一桌狼藉,之后便心满意足的起身,迅捷异常的向门外走去,就像出去的稍晚一点,到手的2块便宜又会消失一样。
他看见向妈紧随而出,更是喜上眉梢,竟如同逃过一大劫难一样,忍不住大呼,哎呀,哈哈,吃了顿免费的午餐那!
向妈笑着,不知对向文这句话是表示认同还是不以为然,她没就这件事再说些什么,而是打开车锁,重新骑上,招呼向文道,来,上来吧!
向文侧坐上去,有些回味似的说,其实她家东西味道还不错啦!
好吃,那有空咱再来呗!
嗯,行。当他重重点头回答的时候,他早就将之前的那句“下回也不带来”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人啊,就是这样,不利于自己的会很快“忘掉”。
路上无话,两人一个只管蹬,一个只管坐,除了车轮刷刷的转动声,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正旺,晒的向文前胸后背暖洋洋热烘烘的,再加上他刚刚吃饱的肚子,他有些慵懒起来。
他打着哈哈,屁股向后蹭了又蹭,很快便打起盹来,他又梦见了李若蝶。
他梦见她穿着一身翠绿的迷彩服,背对着他向远处走去,她的身形,她的步伐真是可爱极了,好似那九天的仙女一般超凡脱俗,蓦地,她转过身来,带着耀眼的光芒。
他感到强烈的幸福感向他袭来,他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怦然心动。他看见她重新向自己走来,带着那温暖的如同阳光般的微笑,他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手舞足蹈,他急忙整理自己的仪容,拿出不知道哪里来的镜子,左照右照。
可当他越过镜子的边缘看到她的双脚时,他心里的兔子猛将他的头撞了起来,然而入眼的却是惊魂一幕,眼前的不是她,或者确切的说,眼前的是一张模糊的辨不出五官与长相的脸。
他吓了一大跳,后仰,坐倒在地。这张模糊不清的脸凑上来,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她是要伸手抚他起来,还是要抬脚狠狠的补上一脚。
他用手支着地,手脚并用的后退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占据着他的心,使得他压低身体,迅速的翻转过来,狼狈的向前窜去,可他太慌不择路了,竟压的个井盖飞起来。
他掉下去,好似落进无底洞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醒了,从噩梦中吓醒过来,大口的喘着气。
向妈从车座上蹦下来,叉着脚站着,吓一跳似的说,怎么了你,吓我一跳!
向文也跳下车座,惊魂未定的说,做了一个梦。
你瞅瞅你,这也能睡着!向妈话虽这样说,可还是充满慈爱的抚摸着向文的头,安慰似的说,不怕不怕,摸摸毛,吓不着啊。
向文被吓的着实不轻,他在梦里看见那个模糊不清的脸先后变换着几次模样,有时是清晰的五官,清晰到每个毛孔都可见一斑,诸如李奶奶,汤倍健,甚至还有张一凡两姐妹,有时则是某个独特的标记,独特到仅凭这标记他便能猜出它是谁,诸如黄毛红毛,戴着可爱发卡的女生,甚至还有印天德,不过无论是哪种,对他来说都足够惊恐了。
他听着向妈的安慰感觉安定了不少,忙回应道,啊,我好多了,没事没事了。
向妈笑着说,你说说你这也能睡着?多危险啊!行啊,这也到家了,你自己上去吧,到家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过去吧!
向文没想到打个小盹的功夫,竟然到家楼下了,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小尴尬的说,嗯,那妈慢点骑,我上去了啊!
上去吧!向妈站在车一侧边看着向文上楼的背影边关切的说。
话声不大,可向文却分明感到一股暖流直达心间,无形中竟像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样,什么也不怕了,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全都消失的不见了踪迹。
他感到母亲的眼光温柔而炙烈,自己竟有些承受不了,下意识的只好加快脚步,逃离母亲的注视。
向文知道向妈是爱他的,然而这种爱,这么样的注视让他无法承受,觉得不舒服,一心想的只是逃离。
而他又是个敏感的人,刹那间就联想到那天空地上,那么多陌生人,那么多冷漠的眼光,同样注视着李若蝶,她会是怎样的难受,怎样的痛苦,然而她却无能为力,连逃避也是不能,这将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捏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恨极了那天的一切,包括打人的和那些看客们,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他自己。
他为她鸣不平,为什么那天不多出现几个汤老爷子,为什么自己不能勇敢一点呢?
然而说这一切都没有用了,一切都发生了,向文忽然羡慕起赵昶来,也许是因为他做了和汤老爷子一样的事吧,也许更是因为他与他的年纪实在是相近,很容易产生带入感吧。
当向文看见赵昶报复那天空地上的参与者时,三灯也好,印天德也好,他都觉得异常的过瘾,就仿佛是自己在打他们一样。他要看赵昶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收拾掉,就仿佛是自己替女神李若蝶报了仇一样。
他竟有些挂念起赵昶和大个来,不知他们现在找没找到那个叫米可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