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晋是江湖名宿,跟何振打个招呼就不错了,哪里会在意他的表情,随意的对何振点点头,便转头有对洪怜说道:“洪二小姐口气实在太大,何公子压我家少爷获胜,自然是慧眼独具。令兄早些年确实独领风骚,不过他远离江湖已久,如今……呵,不知还拿得动刀吗?”
“有劳钟前辈挂念了。”洪怜一手扶着剑柄,语气已经没有了和何振说话时的随意。毕竟这位“垂云手”可以算得上洪家的大敌。洪怜不卑不亢的说道:“不过家兄自习武以来便使用长戈,从来不用刀的。”
她顿了顿,又笑着说:“倒是伍二哥,听说之前剿匪受了伤,不知痊愈了没有?我可不想让人家说我洪家趁人之危。”
“二公子经了生死磨砺,修为武艺更上一层楼,洪小姐还是担心令兄吧。”
“哦?伍二哥修为大进?可是贯通了全身经脉?那洪怜还要恭喜伍二哥呢!”
一老一少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一言一语里都是刀光剑影。二人说完,恶狠狠地相互对视。洪怜无论面皮厚度还是气度修为都比不上六七十岁的钟晋,“哼!”了一声转开了目光。
洪怜微微昂起头,看也不看钟晋,朗声说道:“本小姐今日前来,也是来压两个钱耍耍,不知道这里敢不敢接?”
既然钟晋在场,那自然便是由他做伍家的主。他语气淡漠地说到道:“赌档开门迎客,自然不会将送钱的客人拒之门外。”然后他故作惊奇地说道:“洪小姐可是要压我家公子?来人呐,快收下洪小姐的赌金!”
“钟老前辈年纪大了,犯糊涂也是寻常,”洪怜摇摇头,戏谑似的说道:“谁会把钱压在必输的一方?本小姐压我大哥,洪金成……”
说着,洪怜拿出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露出里面厚厚的银票。她盯着钟晋的眼睛,慢慢说道:“贰拾万两。”
看到银票的人一阵哗然,沸反盈天。无论在哪里,看见大笔的金钱都能让人血脉喷张。贰拾万两银子!可以让一户中等人家在雪襄生老病死过上十辈子!
钟晋眉头狠狠一皱。二十万两银子啊,即便是伍家一时也筹措不出这么多活钱。洪家这是早有准备,还是虚张声势给伍家制造心理压力?
要是洪家真的赢了,那可是要赔一好大一笔钱了……不过他们怎么可能赢?
想到这里,钟晋风轻云淡的一笑,说道:“那就多谢洪小姐关照了,来人,验钞,开凭据。”收了二十万就好像收了二十文一样轻描淡写。
洪怜也不在意,轻轻松松把装银票的小盒子交给了满头大汗的伙计,有随意的收下了回执凭据。
办完了事情,洪怜又转过头,带着几分歉意对何振说道:“一些小事耽搁,竟然怠慢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好说。”何振不在意的摆摆手,问道:“洪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洪怜笑眯眯的说道:“何公子稍后可愿意与小女一起去看决斗?”
何振一愣,点点头:“蒙小姐盛情相邀,何某自当遵从……”
“唉,洪小姐此言差矣,”钟晋插嘴说道:“何小友压了我家少爷,不妨与老夫一同前往演武场。”
“这个……”何振心中哭笑不得,自己几时成了香饽饽了?
何振心中清醒,洪怜邀请自己,是因为关于城外的房产和自己还有话要谈,相约前往无可厚非。而那钟晋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此时相邀也不过是为了折洪家的面子,与何振无关。
拿我当刀使上瘾了么?何振心里有些不屑。
正要拒绝钟晋,就看见那伍修凑到钟晋耳边嘀咕了些什么。钟晋看了何振一眼,皱起了眉头。
何振笑了。正好,连拒绝都省了。
这时,跟在钟晋后面那位虚胖的公子哥儿凑到了洪怜跟前,腆着脸,用一种极为油腻的声音说道:“怜妹妹,好久不见了,嘿嘿嘿,想哥哥没有?”不论声音还是语气,都像极了在青楼找姑娘。
洪怜厌恶的退后一步,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十分嫌弃的说道:“伍承恩,你这花花大少还敢往本小姐跟前凑,皮痒了吗?”
伍承恩?何振想想,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哎呀,这不就是……
“唉,这就是‘我要上山去,和你做神仙’那位吧?”
嗯,我说出声来了?何振一愣,转而发觉出声音的是身后的二虎。
自从洪小姐,过来搭话,二虎三虎就老老实实的缩在一旁扮演何振的跟班。不过按他们的性子显然忍不了多久。
他们确实忍不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嘲讽。
二虎三虎和何振一样,都听了关于“伍三少吟诗戏美人”的故事,只不过二虎三虎比何振无聊的多……
昨天何振去赴宴之后,两个小鬼就跟客栈小二聊了一晚上,把在茶摊上没听完的故事,又详详细细的听了一遍。两个小鬼没读过书,分辩不出诗文好坏,但是伍三少干的荒唐事儿又不是只有这一桩!
两个小鬼出手大方,小二也就无所顾忌的好好跟他们八卦一番。市井传闻这东西,从来都是随着时间延长和传播人群的扩大而变得越来越夸张。反正经过了小二哥的介绍,伍三少伍承恩那为富不仁,脑满肠肥,好色如命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印入了二虎三虎朴素的世界观中。
反正嘲讽起来没有压力。
而那边的伍家人脸色刷的变了。
二虎虽然是一副跟三虎说悄悄话的样子,但是他的嗓门,即使压低了也低的有限。何况周围一群武者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洪小姐笑眯眯地看了两个小孩,钟晋眉头皱的更紧,伍修脸上愤慨之余又隐隐有一丝得意。之前伍修确实在说何振的坏话。他把昨天何振对伍家不敬的话又添油加醋跟钟供奉说了一遍。本来不过是随意为之,谁知二虎三虎这一搭茬直接就向钟晋证明了伍修的话——要不是何振教的,两个小屁孩敢这么说话吗?
伍三少不愧是大纨绔一名,脸皮绝对够厚,听了这话跟没听见似的……不过伍三少没练过武,也可能是真没听见。
他也不管洪怜一脸厌恶,一个劲的往前凑:“怜妹妹,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嘛,嘿嘿嘿,你忘了,当年咱俩可~好了……”
声音油腻猥琐,气质虚浮放荡,行为臭不要脸,伍三少真是极品啊!
何振在一边被震慑的不行!
何振前十七年一直在跟爷爷学本事,与人接触比较少。到了雪襄城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凡间的花花世界,从见识上讲何振连小白都不算,乍一见到伍承恩这样的极品,三观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何振没见过世面,被伍承恩震慑住了;洪怜气得脸色发白,手已经握上剑柄就要砍人了;钟晋一边觉得真特么丢人,一边又为要不要呵斥伍承恩发愁;吃瓜群众摄于洪伍两家的威势,看个热闹可以,插手那是谁也不敢的。
于是场面一时僵住了,只有伍承恩还在“哼哧哼哧”的努力拉低雪襄的平均素质。
但是二虎三虎不在其中。
“哥,这人比村头王癞子还讨厌啊。”三虎一脸嫌弃的对二虎说道:“王癞子也不敢在大白天就这么看姑娘!”
二虎作为哥哥,当然要表现得见多识广。二虎嘴臭人倔,他撇撇嘴说道:“城里人跟咱们不一样。乡里乡亲的,王癞子多少还要点脸面。”
钟晋脸色发黑。二虎三虎可是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人可都听见了。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说伍承恩不要脸了,虽然是事实,但是瞎说大实话的都没有好下场你们知道吗?
其实钟晋这种身份的人物,不会闲到在一个赌坊坐镇,今天不过是凑巧赶上了。钟晋真正的任务就是看着伍承恩。
当然,官方说法是由于伍承恩最近这段时间品行不端,给家族招灾惹祸、丢人现眼,于是让家里资格最老、本事最大、名声最响的的客卿钟晋,好好管教伍承恩一段时间。
本来钟晋也没当回事,但到了现在,钟晋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在惩罚谁了。
伍承恩不是家主的儿子,他是家主最亲的弟弟的儿子,而家主的弟弟已经死了。伍家家主觉得对不起弟弟,于是对伍承恩溺爱的不行,捧手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然后伍承恩就成了现在这个神憎鬼厌的德行。
钟晋已经看了伍承恩五天了。
第一天,钟晋把伍承恩叫过来训斥了一遍,然后在第十分钟,伍承恩睡着了……
钟晋忍着把他打死的欲望,一耳光打过去,伍承恩醒了……然后开始哭……
第二天,伍承恩说想要去青楼,钟晋一个耳光抽过去,伍承恩大哭……然后被家主看见了……
钟晋没能承受住家主深沉中带有哀伤的眼神……
第三天,钟晋把伍承恩叫过去,还没开口,伍承恩直接往地上一躺,一边打滚一边哭……
第四天……
老夫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