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境界,在凡间武林被称为先天境界。在一些低魔世界,达到先天境界的武者已经可以武破虚空,飞升上界了。
对寻常人而言,三十五岁左右身体机能达到巅峰,然后开始慢慢衰老,而对习武者来说,因为气血旺盛,内劲充盈,大概在五十岁左右会达到巅峰,若是不能突破先天,那么之后内劲或许会随年纪而增长,但肌体确实开始衰退了。
在武林中,能够威震一方的先天强者们,年纪大约都在四十五岁以上。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在宗门中大多数人,都能在二十岁左右突破筑基期呢?
答案是:灵根、功法和环境。
灵根是修士修行的根本,也就是一种灵魂特质,没有这种特质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觉醒灵识。灵识未开之前,灵根更多的在影响内气,有灵根的人锻炼内气的成果会更加显著,但是这种差异其实很有限。
宗门修士所修行的练气功法,都是由一代代前辈心血凝结而成,通过意、形、息、音来引导,直接以打通经脉目的进行修炼,身体素质的提高都是附带的福利。
但是玄门正宗的修行正法,都是天下流传的,为何凡间筑基者那么少呢?
因为他们没有合适的修行环境。
天下宗门不论大小,开宗立派之地必是福地洞天。其中无论是灵气的活跃程度,还是灵气的量都不是凡人生活的地方可以相提并论的。
在福地洞天中,具体来说就是在有灵穴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修炼,灵魂与外界的接触更多,完成突破先天的标志“灵识觉醒”也就越容易,反之就要困难得多。在凡间武林,经脉贯通者比比皆是,大大部分都卡在觉醒灵识这一关,而他们突破的方法大多不可复制——身经百战磨练出金刚般坚定的意志,体味人生后达到精神上的通达圆满,如此自然而然的成就先天!
在修真者的生命观中,生命必然有“肉身”、“魂魄”和“精神”,而高等生命必须有凌驾于三者之上的“意志”。肉身和魂魄是生命的物质和灵质基础,精神(也就是元神)是灵肉结合后,感知方式的终极体现,意志则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完整总结。
凡间武者没有便捷高深的功法,也没有山明水秀的修炼环境,但他们意志和精神往往都远胜于修士,这也是为什么宗门大力吸收凡间先天武者的原因。
那么,被赶出宗门,不到筑基不得回山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知道,何振的修行天赋并不出众,如果何振答应下来,那么他将失去极为重要的修行条件,甚至他的修行道路止步于练气也是大有可能的。
任英逸没有理会何振的反应,接着说道:“赔偿就免了吧,你也没什么我能看上的东西。”他顿了一下,摇摇头接着说:“至于你家的道场么,哼,今日之事皆因其而起,便是宗门授予我我也不会去住。若你真能突破筑基,来日方长未必不能再拿回去。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接受。”何振艰难而缓慢的说出这句话,“我取人性命,现在只是可能断绝道途,已经是您网开一面了。容我安排一下山上的情况,然后我马上离开!”
“嗯,”任英逸闭上了眼睛,往椅子上依靠,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兴趣,“那就这样了,你走吧。”
“告辞。”
“……”
※※※
何振失魂落魄的走下山。
天空响起一声鹤唳,然后樊堂便出现在何振面前。樊堂把何振送到地方,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见任英逸,但也没有离开。他一直在白云间等着,直到何振下了山,才下来见面。
“小满呐,”樊堂见何振愁眉不展,急忙问道:“怎么着?没谈妥?那混蛋为难你了!?”
何振苦笑一声,慢慢的把跟任英逸的对话跟樊堂学了一遍,然后神思不主的说:“就是这样,我以后……就是散修了!”说完又沉默了下来。
然而性格火爆的樊堂也没有说话,他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面色一缓,撇了撇嘴:“啧,还是被他放了一马,嘿,这个人情得记着啊。”
“放了我一马!?”何振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这的确不是他设想过的最要命的惩罚,但已经很严重了!在他想来,最糟的情况是对方抓着麦子平的死不依不饶,必定要找他报仇。如此一来,虽然何振愿意付出代价,但也不可能就这样让人杀了,事情必然越闹越大,不可收拾。
现在的情况下,对方没有非要何振赔上性命。但是让何振离开宗门,无疑是要断绝他的道途,无论如何都不向被放了一马的样子。
“哼,小满你太天真了,”樊堂对何振的想法嗤之以鼻,“你想的那个最糟糕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以为任英逸是谁?他再不济也是结丹修士,有家有业有前途的,怎么会为了一个无法筑基的家仆跟人死磕?更别说你背后还有樊叔我,嘿,我绑住一只手也打爆他!他怎么敢用断绝道途这么大的事难为你,就不怕我找他麻烦么?至于离开宗门也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可是离开宗门……”何振目瞪口呆,勉强开口。
“离开宗门,没有灵气环境,很难突破筑基,这些我也学过,”樊堂挥挥手打断了他,“就算没有了外部条件,我们也还可以由内至外的弥补嘛!”
“由内至外……弥补……”何振已经傻了。
“嗨~”樊堂一拍手,“就是吃药嘛!”
何振目瞪口呆,随即默然。
樊堂接着说道:“这些年你在山上修炼,打基础嘛,能做到不假外物最好,不过你要下山,事急从权,助人突破的丹药也不是没有。你下山走一遭,有叔叔我供给你丹药,断然不会耽误了你的修行。”
沉吟了一会儿,何振皱着眉,缓缓地问道:“那,就这样?麦子平死了,我就只是下山走个过场?”
听了这话,樊堂转过头看向何振,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喝道:“你!傻!了!吗!?”
樊堂这时终于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周身灵机涌动,使得他身旁的光线都扭曲起来好似火焰燃烧一般疯狂的舞动,四周狂风骤起,树木摇摆,大地震动!何振骤然觉得一股磅礴大力压在身上,动弹不得。何振勉力抬起头来,看见樊堂愤怒的脸色,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之感,不由得呆立当场,作声不得。
樊堂是真的感到痛心疾首,他须发皆张,接着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一个死人!?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要滚下山去了,你还想一个死人!?我告诉你,那个谁死了本来就是白死!你来认错你以为是给死人交代?呸!还不是给那任英逸一个面子,让他有个台阶下,省的此事闹大,耽搁了你的前途!”
他看了一眼何振,见他满脸惊恐,身体僵硬,深吸一口气,抚平了周身灵气,又恨铁不成钢地对何振说:“孩子,你确实是个好孩子,叔叔很高兴,你能意识到杀人是件坏事,这很好。但是,你,一个练气期的小屁孩,你连修行者都不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想这些事?”
何振咽了口吐沫,稍稍安定下来,结丹真人的怒火真是太可怕了!他对刚才樊堂的怒气真是心有余悸,但此时还是小声问道:“什么……什么资格?”怎么,连想事情都要资格吗?
“你觉得那个谁,啊,叫麦子平是吧,他会想这些吗?他不会,他也想不了,因为他死了!只有你,你作为胜利者,作为还活着的人才有闲心想这些东西,才能够想这些东西!”樊堂语重心长,“但是小满啊,你现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地方,都当不了胜利者,你太弱了啊!弱者什么都得不到的,利益,资源,尊重甚至是生命,在强者面前弱者一无所有!”
“难道强者就一定要欺凌弱者吗?”何振越听越生气,青筋都暴起来了,身嘶力竭地喊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善良存在的余地了吗?”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樊堂竟没有否定,摇摇头接着说道:“但给不给善良留地方也是由强者决定的,弱者,嘿!他们只能接受,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提出要求。”
樊堂看着何振一脸不甘,终于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小满,这话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你想想,要是没有我这个结丹期的叔叔,那个任英逸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吗?你会有机会在他面前说你有什么想法吗?孩子,这个世界容不得你如此天真啊!”
连问三声如惊雷一般,把何振问得哑口无言,他咬着牙,低下了头,双手隐在袖子里,拳头握得发麻。樊堂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何振的肩膀。
何振在这里站了半响,樊堂也陪了半响,风儿吹过,一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