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将明。
回国后的叶轩一夜未眠，坐在高阁之上，望了一夜的星空。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只木盒，木盒上无甚纹路，只有一把极为精致的小锁，将木盒紧紧锁住。
“你好像很烦心。”身后传来男人轻淡的声音。
叶轩一震，转身行礼：“拜见吾主。”
来人正是海国国主，夏擎。东方隐现一抹鱼肚白，海天一色的地方，隐约亮起的光辉像是一双将要撕开黑暗的手，在未眠的人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放大。
夏擎微微一笑，伸手扶起了他：“宰相在北秦忍辱负重十年，朕甚感欣慰。如今宰相归来，却为何双眉紧皱，隐有心事？”
“无甚大事，不过是儿女情长罢了。”叶轩摇了摇头，长揖到地，“臣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
“朕明白。”夏擎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状似无意地瞥过他手中的木盒子，也聪明地没有去问，只是说道，“如今宰相归来，又有北秦海防图，多不过月余，朕便可大举进攻北秦了。”
叶轩轻轻勾了勾唇角：“臣在此以清风为樽，朗月为酒，恭祝吾主旗开得胜。”
……
“锦瑟，来，给父皇抱抱。”祁昱坐在院内的榕树下，笑眯眯地掏出一个紫玉制成的九连环，放在锦瑟面前晃着。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肩上，滚金的华服明晃晃的，衬得他越发俊朗。
锦瑟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不停晃来晃去的紫色玩意儿，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抓。冰冰凉凉的九连环入手，她当即笑开了嘴，新长出了几颗牙齿白晃晃地露在外面。祁昱抱着软绵绵的女娃娃，面上一片温柔的笑意。
千暖端着亲手切的水果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锦瑟手里的九连环，忍不住摇了摇头：“她正是喜欢扔东西的时候，这么贵重的东西，没个两三日就要被她弄坏的。”
“朕的掌上明珠，天下至宝拿来给她摔也是应该的。”祁昱一脸宠女儿如命的模样。
锦瑟竟然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软糯地说道：“父皇最好……”
“哼，父皇好，母妃就算不上什么了。”千暖撇了撇嘴，把果盘推过去，“吃吧吃吧，父女俩一个德行。”
祁昱正在吃一片梨，闻言挑了挑眉：“什么德行？”
“白眼狼。”千暖一字一顿地说道。
锦瑟咯咯地笑了，朝着千暖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母妃，抱……”
千暖从祁昱手中接过了小锦瑟，收回手的时候，祁昱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划，酥麻的触感让千暖忍不住红了脸颊。
伊人含羞低头的一刹那，占尽了无限的风光。
祁昱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她的脸颊。殿外突然传来了林安的一声通报：“德妃娘娘到——”
“她怎么来了？”千暖皱了皱眉，站起了身。
殿外缓缓走来一个檀色宫装的女子，衣袖带花，眉目精致，眉间花钿为原本淡如流云的她，多添了两分妩媚，三分贵气。她行至前来，福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身后抱住小皇子的嬷嬷也跟着行了礼。
“参见德妃娘娘。”千暖随之行了一礼。
祁昱反身扶住了千暖欲拜下去的身子，然后才回过头说道：“德妃起来吧，怎么这个时候来储秀宫了？”
李德妃起身后，面上依旧一片温和的笑意：“臣妾方才带着辄儿去御书房寻您，听管事公公说，您在储秀宫，因此便寻了过来。思量着，也有许多日子不曾见苏嫔妹妹了，顺道一起来聊聊天。”
千暖很想说一句，咱俩能有什么好聊的。不过她想了想，觉得在德妃这么能演戏的人面前，比她演得更好，才是一种胜利。她想着，便笑道：“德妃姐姐哪里的话，姐姐若是无聊了，让妙儿或是尚青来传句话便是，妹妹自当去延禧宫给姐姐请安。”
言下之意，别拿我做挡箭牌，你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李德妃就当没听见，只是从身后嬷嬷手里接过了小皇子：“皇上，辄儿好久不曾见你了，今日他哭闹得厉害，臣妾想着，他许是想念父皇了，因此才带着他来寻皇上。”
见到她怀中的幼子，祁昱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下来。接过祁承辄，祁昱微微一笑，掂了掂他，道：“辄儿又重了，会讲话了吗？”
“还不会，臣妾正在教呢。”李德妃笑道。
祁承辄的眼睛骨溜溜地转着，一下子看到了锦瑟怀里的紫玉九连环，当即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出了手。锦瑟歪着头看着他，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九连环。这可是父皇送的，谁都别想拿走。
“啊啊……”祁承辄晃着小手，朝锦瑟歪过身子去。
千暖冷眼看着，却是把锦瑟抱得更紧了些：“皇子这是怎么了？”
李德妃望见锦瑟怀里的九连环，便笑道：“锦瑟这九连环倒甚是好看，想来辄儿是一眼便相中了。不知道苏嫔妹妹愿不愿意把这九连环让给辄儿呢？姐姐定当万分感谢。”
“德妃。”祁昱面色微沉，把小皇子递给了嬷嬷，说道，“那九连环是朕方才赏给锦瑟的，你要不得。辄儿若是喜欢，朕那儿还有一个翠玉的，过会儿让夕照送去你宫里吧。”
李德妃眸色微动，道：“多谢皇上。臣妾来时倒是听闻了一个消息。”
“什么？”祁昱问道。
“流珠有喜了。”李德妃说这话时，紧盯着千暖。
可惜，千暖半点表情都没有给她，只是淡淡地挑眉：“流珠？贵妃姐姐宫里的那个？看来皇上真是好福气，宫里头难得又添了子嗣呢。”
祁昱却是身躯微震，忍不住看了千暖一眼。
那瓶药，他借着“临幸”流珠的机会，把药几次下在了饭菜酒水里，看着流珠吃下去的。他做这事儿的时候，也根本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希望千暖的话得到验证。
而如今，流珠有喜，真相，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