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男子。
一身红衣，娇艳的坐在椅上，调侃出声：“小娃娃，你又要来找我换什么？”
明明带着一张鬼面恐怖骇人，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怕。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换吗？”小人儿小眉似蹙非蹙，一双碧蓝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给的起，我就能给你换。”邪少邪邪一笑，鬼面下的红唇笑得好看，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小娃娃来找自己做交易。
小人儿望着他，一双碧蓝眸闪耀，小唇紧咬。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给他换的，但是千茴峰的一切对她来说，吸引太大了，所以她还是选择了走了进来。
她想试试……
“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给你换的。”小人儿垂头，望着地面，黑色的狼皮铺满了整个大殿。
“值钱的东西？我这儿从来不需要值钱的东西，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就可以给你换你想要的东西。”邪少嗤笑一声，语气狂妄。
“我知道。”
“你知道？”虽然千茴峰之名天下皆知，可是他不知道千茴峰之名连一个幼稚孩童也能知道。
“嗯，听别人说的。”小人儿低头出声，声音很低。
“听谁说的？”邪少很好奇，谁会把这么一个黑暗的地方告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
小人儿沉默，低着脑袋，瞧着自己的手指。
她不想说。
“你不怕我？”邪少一个闪身，出现在小人儿面前，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小人儿抬起了头，眼前骤然放大的鬼面，和两颗骇人的獠牙，让她一个惊吓后退。
“不，不怕。”话语有些哆嗦。
“不怕？不怕，那你后退什么？”邪少感到好笑。
其实他不明白，连个成年男子到了他的千茴殿也是大惊失色，为何这么小的一个小娃娃却能这么淡然。
“你突然过来，有些吓着我了。”小人儿说道，碧蓝双眸有些好奇的望着他，很好奇他面具下是什么样子。
邪少一笑，一个闪身回到塌上，慵懒的倚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儿。”宝儿垂下眸，眼中泛起了泪，仅仅只是一夜之间她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母后没了，父皇没了，家也没了，连……斩魂也快没了。
想着不由小鼻子一酸低低的抽泣。
“宝儿？”邪少疑惑，脑海回想，好像大煜的嫡公主小名就叫宝儿。
“你是大煜的亡国公主？”
“是。”宝儿点头，碧蓝双眸波光粼粼。
“说吧，你要找我换什么。”他没有那么多同情心，这世间的一定本来就该有他的定律。
宝儿抬手擦拭掉眼中的泪，抬起头：“我想换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邪少一听，哈哈大笑出声，血眸嘲讽：“你现在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你拿什么给我换？”
“我有。”宝儿坚定道。
“哦～你有什么？”邪少邪气的低头看着台下的人，暗暗嗤笑。
“我有感情。”宝儿说，声音很低。
邪少瞬间沉默，因为他知道感情对一个人究竟有多重要，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考虑好了？一但失去了感情，这世间的七情六欲与你再无干系。”邪少收敛了表情，血红的双瞳郑重的落在宝儿身上。
“是，考虑好了。”父皇没了，母后没了，家也没了，她留着感情做什么。
“好吧。”邪少无奈，他不太懂人们那些所谓的悲欢离别。
唯一能知道的是，他从有意识开始，他就一直在这千茴峰，与贪婪的人们做着交易，永远陪着他的都是黑暗，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月，也不知这天下繁华。
只因为他永远都不能踏出千茴峰一步，所以他每天都呆在这，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与人们交易的日子。
邪少缓步走下台阶，将一个瓷瓶递到宝儿跟前：“吃了它，从今往后你不在拥有感情，只能做个无情的人，而我会成全你至高无上的地位。”
宝儿低头，碧蓝双眸望着眼前的手，手掌及其苍白连手上的青色血管也清晰可见，而在他宽大的手心里躺着一个黑玉瓷瓶，那双手在黑玉瓷瓶的映衬下越发的苍白而精致。
宝儿抬手从他手中拿过瓷瓶，意外触到手指下的温度格外的冰冷，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该有的温度。
“在这之前我还有另一个请求想请您答应我。”宝儿手握着瓷瓶，定定的望着他。
“你说。”邪少低头，对上小家伙的碧蓝眼睛。
这是第一次，他违背了自己的规矩，做没有交易的买卖。
“我想请你救救我的伙伴，他中了毒又受了伤，我如果真的失去了感情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这之前我想请你救救他。”因为，陪着我的现在只有他了。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换的，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完我想做的事，我会把我的命给你换。”宝儿一口气说完，碧蓝双眸直直的对上妖异的血瞳：“可以吗？”
邪少沉默，眼前的小人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还那般娇小，本该是天之骄子，让人捧在手心疼爱，却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可以。”邪少说着，或许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让人动容吧。
那样的坚定，即使失去了一切，还能拥有那么干净的一双眼睛。
“谢谢。”宝儿笑了，一双碧蓝的眼眸弯弯，直直的摄进邪少的心里。
直到许多年以后，他在想起今日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宝儿抬手打开瓷瓶，将瓷瓶一倒，一颗红色的药丸就躺在了小手心。
小小的眼睛一闭将药丸吞了下去。
那一刻，她在想：我真的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只知仇恨为何物的人吗？
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宝儿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反应，宝儿睁开眼一副呆愣的模样。
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你不用做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来我千茴峰做交易的人，何其之多，若是每个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这天下岂不乱了？”邪少冷冷的说，刚刚还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瞬间却似换了一个人。
“那……”宝儿不解的瞪大眼，不明所以。
“刚刚不过是为了试探你，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宝儿朦胧的点了点头，有些出神，而邪少下面的话，却让她瞬间紧张的心都跳的快了起来。
“你也不是无处可去。”
“什，什么意思？”宝儿愣，呼吸一滞。
“你母亲本是零霞峰鬼皇的女儿，可是却因爱上你的父亲，与鬼皇断绝了关系。”
“鬼皇？”是她的外公吗？
“不错，零霞峰百年来作为决裁守四国安平，百年来却一直有一个规矩，零霞峰每任传承峰主乃至鬼皇都不得与四国有任何的来往，而你母亲作为零霞峰传承峰主，却爱上了你的父皇，所以最终你的母亲选择了放弃传承峰主的身份，做了大煜的皇后，就相当于与鬼皇也就是你的外公断绝了父女关系，而零霞峰向来神秘，所以你母亲的身份，除了你的父皇没有任何人知道，至于她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就不得而知，而零霞峰鬼皇，更是能补算天下之事，有通晓古今之能，并且在四国，乃至江湖都拥有极其尊崇的地位。”
“那为什么……为什么母后出事，他……不来救她？”宝儿含泪问道，既然能算古今就肯定能在大煜亡国之前就能知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来救母后和父皇，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这一刻宝儿心中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外公，心中带了一丝怨恨。
明明母后和父皇可以不用死的。
“因为天道。”邪少说。
“天道？”宝儿不解，什么是天道。
“鬼皇虽能补算古今，但是因为天道的压制，不能插手四国之事，更不能泄露天机，如果他因此而插手大煜亡国的事，不但会引得天道制裁，不入轮回，零霞峰也会因此而不复存在。”邪少话语一顿：“而且……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本来就该有他的定律。若是逆天而行，必是不能善终。”
天道吗？那天道到底有多强？小小的人儿心中一片静瑟。
我想复仇算是违背了天道吗？
那我的存在算是有违天道了吗？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若阻我，我便弑天！人若阻我，我便杀人！佛若阻我，我便灭佛！神若阻我，我便灭神！
就算与天斗那又怎样！天道不公，我便自己讨个公道！
那一刻，小小的人儿，心中满是仇恨与愤怒，恨天道的不公，世人的贪婪，人心的叵测。
邪少望着眼前的人儿，那双碧蓝的眸中，是愤怒，是不屈的尊严，是仇恨，是想要与天一争的气魄。
那一刻他不禁嘲讽的笑出了声，那朗朗的笑声，在暗黑阴森的殿内很是骇人，连自己情绪都不能够控制的人，竟然妄想与天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到是不小，竟然妄想与天斗。”
那双满是嘲讽的血瞳深深的印在小人儿的脑海。
小人儿愤怒的咬紧了唇：“是，我现在是小，是很弱，甚至随便任何一个人都能杀了我，一个亡国公主流落四国，人人可欺，天下通缉，可是那又怎样？我终有一天会成长，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也不过是让我拥有更加强大的决心还有毅力，就算现在受尽屈辱那又如何？不能与天道一争那又怎样？我相信，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连天道也可以打破，若天道要惩，我便成为天道难道，想惩却也不能惩！”
那一段话，说的格外坚定，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邪少的心里。
而当有一天那个一身红衣的人，大杀四方，与天为斗，邪少不禁感叹，原来世间真有这般逆天的人，能够打破天道，成为一个超越世间的存在。
邪少闻言大笑：“好好好，不错，有志气，若是你真有一天能打破天道，我便跟着你一起，征战四方倒也不错。”
“小家伙，记好了，我叫沐之风，我看你也算投缘，这个算是给你一个见面礼。”沐之风亦是邪少将一个令牌扔到宝儿怀里，笑着说。
“这是……？”宝儿疑惑的看着手中的令牌，令牌上七彩凤羽的凤凰翱翔，双眼睥睨天下，只一眼便能震撼人心。
“当年天机老人，为救他的爱徒，在我这求了一颗子阳草，并给了我这枚玄凰令，承诺有朝一日只要我拿上这枚令牌去寻他，他便无偿为我做一件事算是报酬也可以说是交易，这玄凰令，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处，你可以拿着玄凰令去天机谷寻天机老人，让他教授你三年。”
“天机老人？”
“嗯，他与鬼皇并称天下两大奇才，鬼皇通世事，知古今，而天机老人则精通天下兵法谋略，奇门遁甲机关玄术。”
“天机老人目前门下也只收了一名嫡传弟子，名叫蒲煌，蒲煌此人天赋异禀乃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身为南羽太子的他，及得天下民心，此人如沐春风，温文尔雅，可惜的是却是一个药罐子，所以在病危之时，天机老人才拿出玄凰令与我交换了子阳草。”
而子阳草，每百年才出一株，所以格外珍贵，天下也不会超过三株所以子阳草的珍贵不用说也知道，而天机老人性格一向怪异吝啬能让他拿出玄凰令作为交易的筹码，可见他对这个弟子何其疼爱。
宝儿认真的听着，待邪少说完，她才笑了起来，而千茴殿中那张狰狞鬼面在她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映像。
“谢谢你，沐之风。”她望着他郑重的说着。
“哼，我跟你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跟我做了交易，我自然得做个守信的人，才不负我邪少之名。”沐之风双手环胸，极其傲娇的撇开了头，然而狰狞鬼面后的耳尖却泛起了红晕。
“好了好了，你走吧，该说的我也告诉你了，至于今后如何，看你自己造化。”说完，再次傲娇的哼了一声，消失在暗处，紧跟着一枚白色的瓷瓶扔在宝儿怀里。
“这个拿着，救你的伙伴，这次算是我无偿帮你，往后若有事求我，得按照千茴峰的规矩来。”
宝儿紧紧握着瓷瓶，再一次重复；“谢谢你，沐之风。”
随后小小的人儿，转身走到殿外，殿外阴暗环绕，气氛森冷，假山旁，银面男子，静静站立，薄凉的唇畔颜色青黑，一身黑衣似乎也与黑夜融为一体，有一缕月光落在男子身上，开出了暗淡的红梅，是血的颜色。
那是……宝儿在世上唯一可以依靠和亲近的人。
“走吧，斩魂。”小人儿将白色瓷瓶交到斩魂手中，一步步的离去。
斩魂接过吞下瓷瓶中的药丸，毅然的跟在小人儿身后，回首望了望千茴殿，墨眸渐深。
暗处的邪少，注视着两人的离去，苍白的手中握着一个紫色的瓷瓶，一双血瞳渐渐深邃。
这是……第一次他违背了一直以来的原则。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无数次的为她违背了自己的规矩还有原则……
零无双在离去之时，回首，再一次重复着那句话，就好像当年：“谢谢你，沐之风。”
谢谢你，一次又一次的为她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火红的身影消失，而暗处的斩魂依然如那时一般站在暗处望着她的离去。
一样的风景，却是不同的时光。
一路极速飞行，怀中的安然躺着的锦盒仿佛能烫伤她的心脏。
娇艳的唇畔也变得苍白，两日来不顾身体的虚弱一直运用轻功，早已经超出了身体的极限，终于在三日正午抵达了一处山涧。
满山的冰雪，冰寒至极，内力用尽，就连零无双也觉得无法承受。
深吸一口气，毅然踏步走入山中。
一路行去冰雪皑皑，银白晶莹的冰拄矗立，皎洁的月光透过山壁洞穴照入，一片银银波光。
而在山涧正中，放置着一座冰棺。
冰棺内绝美男子安静的静躺着，一身白衣着身，衣袍上蓝丝绣锦，高贵而温暖，双手放在身侧，浑身如沐春风的气质让人格外温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眉宇间一片春风绿意，薄唇轻抿睡得格外安详。
无双踏步走近，低低附身，纤手抚摸着冰棺，画着那人的容颜，低低出声：“蒲煌，我来了。”
我做到了我的承诺，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碧蓝双眸中是难言的温柔。
这三年，你也等的很苦吧，放心，不会太久，就算逆天而行那又如何。
我一定会治好你。
碧蓝双眸一冷，赤红的妖光闪动，一片冷然。
零无双抬手运用功力，缓缓的移开冰棺，男子俊美的容颜更加清晰，无双拿出怀中的锦盒，将锦盒打开，长方形的锦盒中，红火锦布上一株赤红的子虚草映入眼帘，无双抬手微拧住男子下颚，男子薄唇微张，无双右手抬起，掌心功力运转，子虚草瞬间化为红色的粉末。
单手一合，将粉末握在手心，抬手放到男子唇边，粉末顺着掌心落入男子口中。
子虚草三日聚魂，修罗草七日还生。
无双想到这儿，手不禁微微的颤抖。
快了快了。
“蒲煌，等我。”
无双深深看了冰棺男子一眼，合上冰棺，一个转身离去。
红衣翻飞，曼珠沙华妖艳。
而她没有看到是，在她转身离去后，冰棺中的男子，修长的手指一动，又瞬间归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