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柳言絮与尤宣朗以为可以清净一段时日,好好整顿自家组织时,偏偏宫中传来噩耗。
皇帝暴毙!
得到消息的时候尤宣朗完全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前些日子还同他交谈的亲人会……
“不,不会,”他转念一想,说:“父皇身子骨一向硬朗,那日相见也并无异常,其中定有蹊跷。”
“你是说,有人暗杀,想谋朝篡位?”柳言絮很快反应。
“若我估摸无差……”他咬牙切齿,神色阴冷。
柳言絮知大概有底,手轻覆上他的肩。
尤宣朗知他担心,回以一笑,示意“我没事。”又想起他看不见,轻轻牵起他的手,把人往怀里带。
柳言絮一愣,后也回抱他。
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皇帝之事虽不知所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主,很快,太子尤宣玏就被推为新君主。
这么快就能排除万难,直登宝座,看来定是蓄谋已久,做好万全之策了。
尤宣玏登基前一晚,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兄,不知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尤宣朗直勾勾的盯着他,心中冷笑一下,表面却客气的很。
“太子明日就要登基,皇兄近来私事繁多,今晚特来恭喜殿下的。”
“皇兄多礼了,日后我定会谨遵先皇教诲,做一个受人敬仰的好皇帝。”
先皇?这还没正式登基你就已经开始把自己当皇帝了。
哼。。果然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谦谦君子,一派正气,难道之前会看走眼。此人,讳莫如深!
尤宣玏此时正玩味看着他,突然开口:“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尤宣朗敛了笑意,半眯起眼。
“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剑眉一挑,真的是你!怒急扯起他的衣领,可看着对方带笑的眼眸,他不知怎地想起那还在月牙阁里等他的人,心中一暖,情绪渐渐平复。
什么时候,只你的模样,就够我漠视一切。
他嗤笑一声,手中的动作也换成了在为皇弟整理衣衫。
他凑近他耳边:“想激怒我?我不会上当。”随即放开手,拉开两人距离。
“说吧,为什么?这位子,明明迟早是你的。”
“那又怎样,可父皇最疼爱的是你,尤其是母妃归去之后。”尤宣玏拉下脸:“为什么我做那么多的努力,可他还是认为我比不上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我也没让你喜欢我。就算你恨我,与这又有何关?”
“哼,你不知道吧,父皇跟我说了,幽月会的事。”
尤宣朗身体紧绷。
“你果然厉害,这一点,我也不得不佩服你。”
“不是问为什么吗?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怎会、怎会。。”他呆呆的重复。
“你私自培养自己的力量,本已是重罪,可父皇竟还在我面前称赞你的能力,夸你是可造之才,这也罢了;他最该死的是,居然生出那样的心思---想把你捧到我的位子上,还拐着弯征求我的意见,哈哈,你说可不可笑?”
原来,原来父皇没有怪罪我,反而、反而……
“可是退而求其次,他还是你的父亲,你怎么下的去手?”
“呵,生在帝王之家,就该冷酷无情,杀伐果断。不然日后如何成就大事?”
真的是这样吗?父皇,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呢。
“至少,我无心与你争夺皇位。”良久,他清清淡淡的吐出一句。
“我知我杀不了你,你也应该料到我会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不错。你若是敢动手,受牵连的怕不止你一个。”
“不怕告诉你,幽月会已经被我彻底清理。十一个,一个不留。”
尤宣朗深吸一口气。
“你可知,他们都是能力超群之人。假以时日,定可为你保驾护航。”
“我知,可他们不只侍过一主,我无法信任。”
“你想对付我和清风楼?”
“当然。”
“我说过,我无心皇位。”
“可难保日后不会起心。你足智多谋,加上清风楼,可谓锦上添花。”
“我从来都无心参与皇位之争,我培养势力只为保全自我。没错,烈酒可以醉人,可于我而言,清淡,却更能历久弥香。”
烈酒是皇位,清淡是他。
“我说过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
“你自愿放弃皇子身份,永不踏足官场,并昭告天下。”
“好。”
尤宣朗毫不犹豫回答到。
尤宣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许久才回神。
“皇上,也希望你信守承诺,不要找宣朗与清风楼的麻烦。”
父皇不在了,他一定是站在柳言絮一边。可是要眼睁睁看着内斗,他做不到。
他称他一声“皇上”,便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良久,他回:“一言九鼎。”
离开,踏出堂门之际,脚步一顿,背对着尤宣玏,兀自说了句:“希望你是真的有心想要成为一个令人敬仰的好皇帝。”之后头也不回的踏出。
有小柳在身边,这些身份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是父皇,对不起……
回到月牙阁已是月上中天,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却发现柳言絮坐在床边。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早点睡吧。”
“恩。”
片刻,两人都进了被窝。
不一会儿,
“小柳?”
“睡了吗?”
没有回应。
又过了一会,
“小柳?”
“恩。何事?”
“还没睡?”
“本来已经睡了。”
他这才听出他声音有些迷糊,慵懒。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无碍。逸宁可是心中有事而睡不着?”
“恩,父皇离开了,突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柳言絮语气略略有些紧张。
“小柳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再说吧。”
“好。”
“小柳,我,可否抱着你睡?”
对方没回应,却慢慢转身,把手搭上他的腰。
“睡吧。”
“有你真好,小柳。”他笑,越过肩膀也搂住了他。
你散发的温暖,驱散阴霾,我无法抗拒。
平安同床,一夜好梦。
「都说好梦似黄梁,
纵然这一夜倾城的释放,会成为他年追忆的迷惘。
谁又会后悔,
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媚似海棠的韶光。」
(此段摘自白落梅---夜半海棠)
次日清晨,屋内已烛光点点,良人一坐一立,翩若惊鸿。他为他束发,白衣男子笑意宠溺,蓝衣男子神色清明。肖勍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可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格外的般配。
自尤宣朗搬来月牙阁居住后,柳言絮的生活起居他几乎都会插手,于是乎,我们的奶妈就放长假了。奶妈还很欣慰的想:可怜的小少爷终于有个伴了。不过她自然不知此伴非彼伴。
“哥,今日前来有一事相告。”
柳言絮淡淡点头,尤宣朗安静坐在旁边泡茶。
“之前出外游历,时间虽不长,却也到了不少地方,遇见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位隐者,号称“白雾”,医术高明,自诩医药世家后人。”
“白雾?你说的可是那位神医白雾?”尤宣朗打断道。
“你知道?”肖勍有些诧异,若不是有缘相遇,自己是不知的。
“恩,江湖传闻,他所医治之人,除去行将就木之辈,皆可康健。就是他素来行踪不定,行医古怪,据说专挑有缘人治病。我本欲寻他,却一直不得所踪。若能找到他,或许,小柳的眼睛。。”他语气中带了些惋惜,随即又道,“不过,我会一直找下去。”
柳言絮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都未开口,若是可能,若是可能,又怎会不想。
而肖勍心下一怔,原来也有人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啊。不禁对尤宣朗又多了几分好感。
“所以接下来正是我要说的,当初游历到白灵镇,正好有缘得见,白雾神医见我略懂医术,便收我为徒。”
“小勍,你过谦了,你的医术,当今放眼望去,也是名列前茅的。白雾神医愿收你为徒,也是情有可原。”
“多谢哥的夸奖。”肖勍颇为得意的往尤宣朗的所在方向笑了一笑,“而就在昨日,收到师傅的信函,说是近日将来幽冥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尤宣朗没有在意他的小孩子之举,不由抚掌大笑。
“是啊,哥,说不定,我师父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俩人见柳言絮也弯了眉眼,心中更是高兴。
“还有一事,你方才说你师傅白雾是医药世家之人,你可知他名讳?”
“只知师傅姓张。”
尤宣朗眸眼一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柳言絮倒是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开口询问。
“你认为是你母亲的娘家人?”
“知我者,莫若小柳也。我娘亲曾说,张家是医药世家,淡泊名利,对官场避之不及。所以当年皆不同意我娘亲进宫,可娘亲太倔强,没有办法,于是,他们举家搬迁,各处隐居。同娘亲再没了联系。但据我所知,娘亲确是有一个哥哥。”
肖勍微诧,“这么说来,我师傅很有可能是你的亲舅父?”
“那就只有等你师傅来了才可确定。”
“谢谢你带来的消息。”
肖勍感受他真挚的谢意,心里却没来由的发涩。
什么时候,他心甘情愿默默无闻为他所做的事情成了另一个人感谢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