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关落在竹林里,洒下一片片细小的碎影。偶尔一阵微风,颇为凉快,直叫人神清气爽。
她拿起颈间的毛巾擦了擦脸旁的汗水,头发已经微湿,贴着脸颊,白里透红的,像极了一颗成熟的苹果,带着让人微醺的清甜。
摄制组已经在做准备,道具组也在仔细的清理道具。
门边的工作人员冲着外面还忙着的人喊:“吃早饭了!”
“来了来了!”
“好勒!”
还在忙碌的人们再看了看,基本差不多了就转身进了屋。
宁宝贝路过道具组的位置看到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还在翻找着什么,她没多想走过去拍了男人的肩膀一下:“嘿!还忙呢?”
她的脚步极为轻盈,黑衣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神情慌乱,看见只是个小姑娘,毫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
她抱歉的笑笑说对不起,转身朝着屋里走去,嘴里直嘟囔:“新来的吧?脾气还挺大。”
她走进屋里熟络的打着招呼,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
“组里来新人了?”
苏璇看她一眼:“谁还有你新?”
宁宝贝摸了摸鼻头,微囧。
她在人家组里白吃白喝白睡五天了,这也幸好是这剧投资宽裕,这要是经费有限的组不得早就盘算着赶人了。
其实她也不是厚脸皮非得赖着这点吃喝,革命的主要目的她还是谨记的— —与朝西同学打好关系。
别问她为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心里就那么想的。
宁宝贝看了眼对面的权律,语重心长:“小权啊,我觉得我们俩最好换个座。”
权律的眼镜似乎反了下光,人却不动。
这两天一到吃饭时间宁宝贝就各种理由的和他换坐,无所不用其极的巴结讨好朝西,这样的行为还直接的让人扑地,让剧组众干人等鄙视不已。
苏璇:“阿宁,你够了……”
“宁小姐太威武不屈了!”
“彪悍!”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以后你就是宁坚强了!”
前方高能,腐女乱入。
“权哥,别让,男男才是真爱!”
一个腐女唤起了万千腐女:“你的朝西会不高兴的。”
“这画面,想起来就美!”
美吗?权律一噎:“来,宁小姐,我们换个座。”
“。。。。。。”
宁宝贝大喜,做人做事果然要有恒心的,这不,铁面无私的权律也有被她的持之以恒感动的一天。
她欢天喜地的坐到了朝西身边,朝着那帮腐女微微一笑,眼里的感谢不言而喻:你们真是我的福星。
腐女默,挠墙泪流满面。
朝西一句话也没说,认真的吃着自己的早餐,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宁宝贝时不时的望他两眼,如获至宝。
“哎,这日子终于熬出头了!”某工作人员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感叹。
宁宝贝探头:“什么意思?”
苏璇解释道:“今天最后一场,杀青。”
“这就完了?”宁宝贝一惊一乍的:“诶!这怎么就完了呢?”她缓了缓瞪着两只眼睛问:“不是,这戏就两个男演员?”
好歹她也是看过电影的人,人那电影好多主演,男女都有,这应该是个大制作啊?
安时言微囧:“其他人都拍好了,只是因为档期问题,我和朝西老师的戏最后补拍。”
闻言,宁宝贝朝朝西的方向挪了挪凳子,皱着一张脸:“朝西,今天你就走了?”
朝西放下筷子,擦拭嘴角,听不出情绪:“不是。”
宁宝贝的两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正式发亮,朝西接着说:“是明天。”
“。。。。。。”
还是那边竹林,还是那个翩翩的白衣男子,只是他原本洁白的外衫沾染上了尘土,从容不迫的脚步此刻也不得不快了几分。
他身后跟着无数官兵,不时有羽箭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划过的瞬间甚至带动寒风,仰起他鬓角的发。
从他的前方,左侧,右侧也开始冲出官兵来,渐渐的汇合,形成一个严不可逃的包围圈,他居于众矢之的。
包围圈让出一条小道,一匹深棕色的骏马踏着马蹄走的昂首挺胸,马背上的青衣男子似乎还是如初,却又好像哪里变了。
他静静的静静的看着,终于开了口:“琉玉,你逃不掉了。”
琉玉的神色有刹那的恍惚:“我知道。”
多年前只会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更是不再唤他琉玉哥哥了。
“阿衡,给我个痛快吧。”琉玉微笑的看着马上的青年,那笑容就像许多年前,他回头,扶起摔倒的他,一边掸着他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安慰:“阿衡,不哭。”
阿衡捏紧了拳头,一个纵身跃下骏马。风吹起满地的竹叶,比任何时刻都要寂寥。
他终于挥出腰间的佩剑,细长锋利,泛着寒光。
琉玉始终温和的看着他,他于心不忍,哪有如何?皇命难违!
阿衡终于冲了过去,青色的衣衫凌乱,在风中舞动,直到。。。。。。与白衣纠缠。。。。。。
琉玉的眼闭上了,嘴角的笑意那么淡那么浅,却是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而笑。
终于解脱了……阿衡啊,再也不见了。
青色的衣角翻飞,恍惚中滴下几滴晶莹的泪,落入杂草,无从寻觅。
这世间,再没人唤他阿衡了吧……
“杀青!”
导演一声吼,剧组抖三抖。
原本肃杀悲凉的气氛一扫而光,欢呼的欢呼,拍手的拍手,好不高兴。
“朝西!”
急切的声音响起,人群渐渐寂静,注意力放到了半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朝西身上,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朝西这怎么回事?”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不好!这剑是真的!”
在场的人一片讶然,赶紧叫救护车。
宁宝贝挤到人前刚蹲下想看看伤势,毕竟她处理过比较有经验。没想到还没碰到朝西的衣角就被人一把狠狠推倒:“滚开!”
苏璇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护住宁宝贝,不悦的质问:“你这什么意思?”
那女孩冷然一笑:“猫哭耗子假慈悲,敢做不敢当!”
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这把剑不就是宁宝贝递出去的吗?再想起她无缘无故呆在剧组好几天,不禁怀疑的看向她。
宁宝贝倔强的仰起头:“不是我。”
那女孩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别吵了,我没事。”
朝西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应该是起身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但他还是一点点慢慢的站了起来。
“走吧。”权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扶着他外车里走。
他的背影恍如昨日,依旧清冷,依旧孤高。即使受伤,也依然挺拔。
她忽然觉得心底有些疼,从未有过的奇怪的疼,顾不得身边质疑的目光和话语,跟着追了上去。
车窗开着,她站在车外能看见他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固执的看着他:“朝西,不是我。”
“朝西,不是我。”她重复着这句话。
“我知道。”他的敌人他心里有数。
“对不起。”如果她当时认真仔细的把剑拔出来好好检查一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似乎很累,并不想开口说更多,权律手里提着箱子过来,没搭理宁宝贝,到底对她还是有几分怒气的。
看见被搬上车的箱子,她小心翼翼的问:“你要走了吗?”
“恩。”
“哦。”她突然有些愧疚自责,不知道说什么,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爬上一股恐慌来。
权律正准备开车,就见远远的一个女孩子又跑了过来,他不耐烦的扫了一眼,没管,继续发动车子,不料朝西却开口:“等等。”
宁宝贝递给朝西一张便利贴,上面的字体圆圆的,就像写这字的主人那双眼睛。
“你一定要收好。”她低头,仿佛自言自语:“朝西,再见,我们一定要再见。”
车子发动,终于碾过满地的竹叶离去,朝西闭上眼睛,将那张写着名字电话的纸条扔在一边。
世上是没有那么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