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姨,是这样,”江寒平静地说,“小秋她去厕所了,不方便接电话,您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等她回来,我让她回给您。”
“啊,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玩吧,小秋和你们在一块我就放心了。”知秋妈妈笑说,“我和小秋她爸就是想给小秋说句生日快乐,结果她不接电话,我们就发短信了,呵呵!对了,小伙子,提醒小秋多吃块蛋糕啊,去年生日她连个蛋糕都没给自己买……”
知秋妈妈在电话那头乐呵呵地诉说,江寒在这头却陷入了沉思。
他也有好几年没正儿八经地过生日了吧?但凡生日,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被他忽略掉了,就是被陆谨言强行拉去喝酒。因此,他和知秋对于过生日这件事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不愿意过、也没时间过,而知秋是没有能力去庆祝。
这个白痴……对自己未免太狠了些,难道连给自己买个蛋糕的钱都要省下来么?
江寒顿了顿,等知秋妈妈说完,继续编起瞎话:“好的,我会的。我们今天好几个朋友来给小秋过生日,专门买了蛋糕,等小秋回来就分。”
知秋妈妈听了,一边和知秋爸爸汇报情况,一边对江寒表示感谢,而江寒也难得善意大发,编了点知秋工作顺利、生活美好的瞎话,哄得知秋父母在欣慰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呵,还真是快乐淳朴的一家人啊,难怪养育出这么一个……脑子直通心脏的莽夫……江寒扬唇一笑,随手将知秋磨得有些龟裂的人造革质背包、手机放在桌上,在起身离开的瞬间,突然瞟见一幅卡通画——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画着一只死鱼眼的卡通猪,猪头的边拉出一个箭头,指向两个醒目的字。
虽然只是一抬眼的时间,江寒仍然轻易地认清了那两个字。毫不意外,猪头边标注的,是他的名字——
江寒。
这只猪头和知秋补在他T恤上的那个一模一样,画风清奇,字迹犀利。
夏知秋,你好样的!江寒轻“哼”一声,带着戏谑的笑意重新回到椅子里,拿起知秋的笔记本,想看看究竟这货是怎么拐着弯骂好心收留她的恩人的。
普通的皮制笔记本,已经用了一大半,摊开的这页上显示的时间就是昨天。内容简介明了——
“今天停电,我竟然和毒舌江这座世纪大冰盖一起爬了整整25楼!虽然傍晚的时候被毒舌江夺了……初吻,但他在楼梯间的时候表现还比较好,没有那么禽/兽,哈哈!看来怕黑的时候,身边确实是需要一个人才能被治愈呀!
“没想到,毒舌这个人还是挺温暖的,有点小帅……呵呵,夏知秋,不能花痴!别忘了,这可是个把你称作莽夫的人!是个夺走你初吻的人!是个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你的人!也是个……超级大帅哥……夏知秋,你要顶住诱/惑啊,你可以的!小太阳,加油!”
看到这,江寒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头看看知秋,心想,这家伙何止是个莽夫,根本就是个逗比嘛!
禁不住看好戏的心态,江寒又随手往前翻了几页,上面写着:“美好的一天!本以为从今天开始要陷入重新找房子的漩涡了,没想到早上一开门,脚边静静躺着一张纸,那上面压着房门钥匙,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
“江寒——毒舌的名字,蛮好听的,就是感觉有点冷,和昨天初见他时的感觉一样,身上透着股莫名的疏离,和望城这座城市一样的冷漠气质。
“只是今天,我似乎对毒舌有些改观了呢……那张字条,确实足够温暖。望城这座城市,似乎也有了温柔的线条。当初霏霏说,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她,恐怕没有人会好心收留白目的我了……现在看来,老天还是很疼我的哇!
“今天很美好,昨天的阴霾和眼泪有些傻,明天又将是无畏且崭新的一天!小太阳,加油!”
往前翻一页,果然,正是她被锁门外的那天。江寒想起来了,那天她脸色苍白,乌黑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表情倔强,胸/脯剧烈地起伏。
毫不意外,知秋在这一天写下的日记内容充满了忧郁,也可能是她感冒头晕,记录的语言也有写凌乱——
“今天,大雨。我似乎又要搬家了呢。树哥说得也许是对的,我的坚强只是一层伪装的躯壳,平日里看似坚不可摧,一旦真正的风暴来临,它则自毁如砾。我,真的能在望城这座冷漠的城市生存吗?我真的可以在这里赚到一栋房子的钱吗?我真的可以给父母好的生活吗?我真的可以让奶奶接受最好的治疗吗?我……真的可以吗?
“这个世界,似乎不是只通过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我,还要坚持下去吗……”
这一天,夏知秋并没有写下“小太阳,加油!”看来,她并不想鼓励自己。
一层伪装的坚强躯壳么……好像是的呢。这个什么树哥,洞察力倒是不错。江寒又翻了翻知秋以前的日记,不出意外,哪怕是再艰难的日子,她也会在文末为自己打气,并且附上一张卡通漫画——一只别着蝴蝶结、嵌着笑眼的小猪,额头上系着必胜的额带,旁边写着“小太阳”。
她画给自己的卡通形象,倒是比代表江寒的猪可爱了许多。
江寒抬手轻轻撑在自己的太阳穴处,偏头盯着熟睡的知秋,看着她皱着眉头,蜷缩起身子,如同子/宫里脆弱的幼胎。
“真是……麻烦。”江寒轻嗤一声,起身回到主卧,抱着自己的桑蚕丝薄被回来,轻轻覆在知秋身上,关了台灯,摸黑回到主卧阳台,手臂撑在护栏上,望着望城一派灯火通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江寒拨通了陆谨言的电话。
“谨言,把你上个月从法国请来的糕点师电话发给我,我需要他帮我个忙。”
“哈?干嘛,挖角啊?江寒,你不会要进军餐饮业了吧?告诉你啊,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三顾茅庐才请来的甜品大师,你可别跟我抢……”
“我想请他帮我做一份甜品。”
“哈?!”
江寒没有解释太多,磨到陆谨言同意才挂掉电话,拣起桌上的钥匙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江寒瞟了一眼客卧门上挂着的牌子,那里写着:衣冠的禽/兽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呵。江寒轻嗤一声,头也不回地带着钥匙就出了家门,按照陆谨言的发来的联系方式,亲自去请从法国来的那尊大佛。
陆谨言说了,想让人家大师凌晨起来做出甜品,得拿出点诚意。
这一次,江寒没有骑车,电梯直接按到负一层的停车场。
轿厢停稳,江寒长腿一迈,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潇洒按了按,接着就听“滴滴”两声开锁的声音。
开车门,上车,放手刹,踩油门,发动。
两分钟后,绿苑花园便驶出一辆黑色的轿车,车体锃亮,却也低调得如同一道魅影,尽量隐匿在流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