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阮舒第一次目睹这样的车祸场面,就像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那个晚上,那个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像个纸片人被轻飘飘地被撞飞,淌出的一大滩鲜血犹如妖冶的蔷薇在黑夜里缓缓绽放。
她愣在旁边,不知所措,耳边传来周遭的风声和拥挤围观的人声,尤为清晰的是,人群中冲过来的高瘦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一声两声三声,所有交杂流汇的声音仿如雷声滚滚,震耳欲聋得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阮舒。”
突然间,世界寂静了,只在片刻后听见一道清隽沉稳的声音,似春风拂面,拨云散雾地将那些混沌不安驱逐开来。
阮舒醒了醒神,傅斯微有些费解的目光落过来,她直愣愣地看着他,努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傅斯微,那个小女孩,她……会没事的吧?”
她的眼神十分恳切,再看对上他的黑亮幽深的眸子时,瞳孔收缩,竟恍恍惚惚起来。
傅斯微点头,再点头:“别担心,送进抢救室之前已经及时止血了,她不会有事的。”
此刻,他清冷的嗓音好似有抚慰人心的魔力,阮舒安心下来,低头,却猛地看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死死攥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还留出几道深深的月牙印。
两个人的手还交叠紧握着,阮舒顿时被自己无意识的大胆行为吓了一跳,抬起头,瞧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心却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那个……”她别开眼,看向他摊开的微红手掌心,“刚才很抱歉是我走神唐突了,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
“真的没事?”阮舒更不好意思了。
“……假的。”他的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那我出去帮你买点药涂手上?”阮舒站起来,打算出去买药。
“假的。”傅斯微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有几分难以捕捉的戏谑,顿了下,“我不碍事。”
“……”
阮舒站了几秒钟,然后坐回椅子上,转过头,几乎是僵着一张笑脸将傅斯微重新打量了个遍。
当初她说,他还是和几年前一个样,冰块脸,可实际上还可以再加一个属性……闷骚怪。
她看的目光太过犀利而赤果果,傅斯微的眉头微微皱起,“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傅医生怎么长得这么好看。”阮舒面不改色地回答,而后还补充了一句,“嗯,比女生还好看。”
闻言,傅斯微稍稍愣住,脸上竟泛起淡淡的红晕,几秒后,冷峻坚毅的面庞恢复如常,仿佛从来都只有这一个表情。
阮舒可没错过这一系列难得的变化,心里感叹着难得,真是难得。
“很晚了,你不打算回校吗?”再开口时,已然又是平静如水的声音。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暂时回不去了。”她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顺带看到界面上好几通楚繁和许飘飘的未接电话,没去点开,深吸了口气,便只发了条信息告知许飘飘外宿一晚的事。
屏幕的光渐渐暗下去,如同阮舒的心一点点地下沉,再抬头时,僵硬的嘴角略略牵出弧度,看了看那位寸步不离守着的母亲,又看了看他:“你呢?这么晚了不打算回去么?”
“我是医生。” 傅斯微的视线落向手术室的红灯,眸中微光闪动,薄唇轻启,寥寥几字仿佛掷地有声。
“我是公民。”她微愣,随即粲然一笑,配合道:“中国良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