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他感觉麦地里的父亲太不近人情。阳光毒辣,金黄的麦地似乎在沸腾。放了假,他只得跟随父亲去收割麦子。他割得很慢,被父亲远远甩在后面。他的手上磨出了血泡,腰酸背疼,然而他只要稍微直一下腰,就会听见父亲一声怒吼,就像一声惊雷。他委屈,气愤,真想把镰刀扔到一边。那时,麦地里的父亲是一个暴君。
岁的时候,父亲头上的白发让他心疼。他看着天空,担心一场雨把熟透的麦子淋湿。他和父亲谈论着天气,双双挥起镰刀向麦子进军。他一直挂虑父亲的腰疼病,希望自己快点干,让父亲可以少干点。他埋头苦干,挥汗如雨,可是他吃惊地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已经显出老态的父亲干得快。他虽然年轻力壮,可是经验不足。看着和他齐头并进的父亲,他决定发力超过他,最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可父亲仍然固执地紧随其后。他忽然觉得父亲似乎在和他较劲。那时,麦地里父亲是一个竞争者。
岁的时候,在麦地里,他可以轻易把父亲甩在后面。父亲割得很慢,割一段就会歇息一会儿,不再试图跟上他。他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希望父亲会赶上他,然后像很久以前一样大喝一声,催促他赶快收割。麦田金黄,一片平静,父与子,一前一后,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只是换了顺序。到了地头,他们坐在田埂上,一人点起一支烟,像两个老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在人生的麦田里,一代又一代人,就这样相伴着,延续着,收割着青春、生命、成功和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