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子微微一笑,道:“兄台也是因一时意气,在下并无怪罪之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不如到府上喝上一杯,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疯子乐道:“本····本大侠,疯子乐····是也!”他以往说着这句话,通常语气铿锵,豪气万丈,但此刻说出来却低沉无力,仿若喉咙卡住一物,令他说不出话来。
阮夕夕瞧疯子乐神色,料定他肯定误会了,当即说道:“臭痞子,期间有很多事你不在,并非是你想的那般。”
疯子乐淡淡一笑,道:“赵姑娘,本以为你身处险境,我好心匆忙赶来,没想到如今一见,哪见你有生命危险,分明如在天堂。看来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反而是本大侠多虑了。”说着转身便走。
阮夕夕听他此话分明是在气愤,当即追上前去,拦在疯子乐面前,道:“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为何不相信我呢?”
疯子乐道:“我并非疯疯癫癫,亲眼看见还会有假。既然你如今安全无事,我也了去一桩心事,如今墨远离不见了,看来咱们三人之间的约定也无法奏效,那便就此别过了。”穿过阮夕夕身边,就此离去。阮夕夕咬着嘴唇,心中大骂:“死酒鬼,臭痞子,竟敢对本姑娘这么说话,你以为是我什么人,生什么大气,哼。”但瞧疯子乐身形毫不停留,渐渐淡出了视线。
贺公子走上前来,问道:“馨儿,这陌生人你认识?”阮夕夕正欲说话,卜佛走了过来,目光盯着她,神色说不出的诧异。
疯子乐走在青石板街道上,不自觉走到一间酒馆前,瞧着酒馆却并无丝毫喝酒的兴趣,心中在想:“既然她没有生命危险,那我也算对得起墨远离,对得起她爹爹阮天山临终嘱托。奇怪了,此刻本该高兴,但不知为何心头总是高兴不起来?”踏步进入酒馆,要了两坛子酒。
他这一喝,竟是直到太阳染红了天边,成了落日。疯子乐离开酒馆,从酒馆向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头,疯子乐飞身而起,跃上城墙,站在城墙上望着夕阳落日,只见夕阳被一座座大山遮住半面,它此刻原本缺少了一半,但偏偏却是这个时候的它最美。疯子乐心头总有失落之感,夕阳映衬之下,这种感觉越是浓郁。以往从未出现过这种感觉,只在遥望十五明月之时,浮现过淡淡的忧伤,但和如今这种感觉却又大不相同,前者刻骨铭心,从未出现,但一出现却直教人痛碎心神。后者犹如与生俱来,每每遥望都会那般,如生命中缺少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升起的怀忆之情。
突然脑海一震,撕裂般的疼痛起来,意识刹那般模糊,身体支撑不住一下倒在地上。仿佛有人用上层内功将自己震成重伤,使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空有躯壳,如行尸走肉。但他真力深厚,体内真力下意识就运行奇经八脉,最后灌入脑海。撕裂般的疼痛渐渐减弱,可他根本毫无意识,此刻躺在城墙之上,微风轻抚他全身上下褴褛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缕缕幽香飘来,他的意识渐渐恢复,待得睁开眼时,天空早已繁星点点,弯弯的月儿悬挂天际。他身旁三丈之外,正站着一名女子,女子一身青衫,肩上一只貂儿,她的身影优美动人,微风吹动她的衣角,宛如仙女下凡,她正是阮夕夕。疯子乐怔怔凝望许久,想起自己不知昏迷,如今醒来时便见到了阮夕夕,许是阮夕夕救了自己。
疯子乐蹒跚的爬了起来,可不知为何脑海还有阵阵余痛,使得他此刻一运起真力调息,便即剧烈咳嗽起来。阮夕夕转过身,见疯子乐醒转但踉跄站不稳,连忙过来扶,脸色高喜,但转瞬沉着脸,道:“要不是雪媚貂凭着气息能寻到你,只怕你早就死在这墙头上了,还好我及时赶到,用雪媚貂的一滴血救活了你。”
疯子乐心道所料不错,大是感激,道:“多谢相救了!”
阮夕夕瞥了疯子乐一眼,说道:“武功不高却又要逞能,那贺公子身边全是高人,你没被弯刀卜佛立时闭了性命,也算你命大了。”她不知疯子乐为何像是受了很深的内伤,只道是与卜佛一战引起。卜佛武功之高,连墨远离当初也斗他不过,疯子乐虽然武功高强,但阮夕夕武学见识不高,自是瞧不出来。所以在她眼中,疯子乐与卜佛一斗,疯子乐自是不敌,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疯子乐心想如若自己全力相斗,要胜卜佛不在话下,阮夕夕虽然不明,自己倒也不必要像她解释清楚,阮夕夕将他扶到城墙边,两人并列而站,疯子乐问道:“你不去准备与贺公子的大喜,却来寻我这个酒鬼痞子作甚?”
阮夕夕道:“这中间许多事情你不明白,因此误会于我了?”
疯子乐道:“你大喜在际这是事实,何必误会。那可恭喜了!”说罢微微一笑,但心下却又十分失落。
阮夕夕气得一跺脚,道:“我们九死一生,受的苦岂是你能想象的!”
疯子乐道:“你们在玉剑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不清楚,却和我说说。”
阮夕夕道:“那晚我与墨大哥落入玉林冲父子设计的阴谋,他们骗我与墨大哥喝入千杯不醉,哪知世上哪有这种美酒,全是这玉无心编造出来的谎言,这酒实则是毒酒,我与墨大哥相继全身失去了力气,玉林冲父子便露出了狡诈的嘴脸,他们分明就是想夺取墨大哥手中的宿剑勾戮,墨大哥誓死不从,拼死与玉林冲一战,墨大哥掩护我离开山庄,但玉剑山庄人多势众,我们又怎么能顺利逃走,再加上那个玉林冲武功高强,墨大哥本来就喝下了毒酒,于是更加不敌,我们好不容易逃到湖边,但玉林冲早已在玉剑山庄周围百里布置人手,我与墨大哥心知走投无路,与其仍受玉林冲父子的欺凌,倒不如自己了断,我当时身上带着大行经,这秘密本来无人知晓,但如若落在玉林冲父子手中,他们迟早会知道。这是我们阮家留下来的唯一遗物,更是父亲生前的唯一嘱托,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他落在奸人手中,当即我就跳下湖中。”疯子乐听她诉说,心中对于这些事情已然猜到一些,心想以墨远离刚烈绝对不会服软,必定誓死保剑,阮夕夕有大秘密在身,她自是明白其中厉害。
阮夕夕续道:“墨大哥应该在我之后跳入湖中,他先前已然被玉林冲打成重伤,如今落入湖中只怕····。”想到墨远离是因自己而死,不禁凄然落下泪来。
疯子乐见她落泪,心中也是难过,本想伸手去拍她肩膀,但一想到人家不久就要为人妻子,伸出的手又即收回。
阮夕夕接着道:“我跳入湖中之后拼命挣扎,最后离岸边愈来愈远,我只想死在湖中,沉入湖底,玉家父子想打捞我的尸体也是枉然,但碰巧我突然抓到一块木板,那时我本一心赴死,但抓到这块木板,我便又升起求生之念,心想我抱着木板在湖中漂浮,玉家父子就算再阴谋多端,也决计想不到我并没有死,而是借着木板得以还生。”
疯子乐道:“那你怎么又到了青州?青州隔万州路途遥远,就算是顺着河流,你也决计漂浮不到这里来的。”
阮夕夕点了点头,此话倒是不假,如若一人在水中泡个十多天,就算不被淹死,也会饿死,说道:“玉剑山庄脚下那片湖并非是个死湖,有一条溪流分出,我就是顺着溪流而下,漂到一个叫天禧湖的地方,那时我早已昏迷,但手中死死抓住木板。天禧湖任然在万州境内,与玉剑山庄实际上相隔不远。我也就在这时碰见的贺公子,贺公子最后将我救起。”
疯子乐道:“你在湖中,貂儿是怎么寻到你的?”
阮夕夕道:“你这一身臭味貂儿都能寻到,难道还寻不到我?其实貂儿在我身处湖中时,它就一直跟随,我在水中,它在岸上。你这痞子全身上下都让我讨厌,不过唯独这次收养貂儿这事,让我很高兴!”雪媚貂似察觉称赞与它,跳到城墙上立即四处乱蹦,显是极为激动。
疯子乐不屑一笑,道:“貂儿重情重义,不像有些人言而无信,当初在我和墨远离面前说什么,不管多么危险也要将阮家遗物送到灵山寺,完成父亲遗愿。那成想还是抵受不住现世的诱惑与他人结亲,过着快活的逍遥日子,什么父亲遗愿,武林重任,造福苍生,都见鬼了去!”疯子乐言语神态颇有嘲笑之意。只气得阮夕夕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心想这痞子说来说去,还是在气我与贺公子定亲,便道:“我与贺公子结亲,更是迫不得已!”
疯子乐道:“此话怎讲?”
阮夕夕道:“因为····我····我将大行经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