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没熬住,总有几分不安。从地道里噌噌地跑出去,来到离姜椽的府邸最近的一处通道。然后我跑到后门去敲门,“咚咚咚”一会之后,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来开门,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之后,道:“这位小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这是大理寺卿姜大人的家宅。”
我脆声说道:“我知道。我找大人有要事禀报。”
那仆从狐疑地盯了我一眼,不怎么相信,但也没有轰我,好言好语劝道:“小姑娘啊,快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人也不安全。大人忙得很,怎么可能见你?”
我掏出袖中的御牌递给他,说:“小哥,你能把这块牌子给大人吗?我是真的有要事禀报。”
仆从见到我递过去的牌子,觉得我不像是撒谎,把后门打得更开了些,走出来道:“你是真的有要事禀报?”
说着他接过我递去的牌子。但估摸这个人也是个文盲,显然是没看懂上面的文字,又将御牌还给我,略微有些歉意地说道:“姑娘啊,实在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也没有办法见到大人啊。我一个守门的,怎么可能直接找到大人,那些侍卫也不让我进去啊。所以你明天去大理寺直接上请吧,或许能够见到大人。”
然后作势要关门。
我连忙将手卡在门缝里,他愣了下,手顿住,没有关上。有点恼怒地道:“你这丫头,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我不是不帮你,而是身份太过低微,无法帮你,也帮不……”
他顿住了,看着我有点无措。
我哽咽着,揉了揉眼睛,擦擦脸上的泪水道:“我知道……对、对不起……可是、可是再不见着大人,我的爹娘可能就没了……呜呜……”
那位仆从犹豫了下,终是叹了口气,侧侧身让我进去,然后关上后门。
后门很静,几乎没有人,只有较远的地方有灯光扑朔、人影闪过。他说道:“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你爹娘……算了,不问了。我也没有办法带你去找大人,这后院我都不能出到前院去,但那里有个洞,你钻过去,然后就可以到前堂去找大人。他此时应该都在处理事务,有时也会接见客人。大人心肠好,不会责怪你一个苦命百姓的,但……你可别把我供出来了啊!”
说罢他脸一板,做出一副吓唬人的表情。我却是用惊喜和感激的语气道:“谢谢大哥!我不会说出去的!”
然后便在他的带领之下,来到那个洞前。
嗯,洞前,狗洞前。
我看着那不过三十厘米高的墙上洞口,觉得有些好笑。真是到了这里,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要做一遍,也到有趣。这洞口不大,成年人正常情况下的确钻不过,我试了试,倒是轻松过去了。
南宫佳琤发育慢,身体不好,这身板也委实可以轻松过去。
到了墙那头,我用轻快和雀跃的语气道:“多谢大哥!您真是个好人!”然后便准备打算离开。
那边却传来他有些紧张的声音:“唉,小姑娘,你小心一点,莫让那些侍卫把你当作刺客给伤了。”
“嗯!”我面无表情地用雀跃的语气说话,然后便离开了。
也算是人生难得的一次体验吧。要是以前谁会和我说我有朝一日会走狗洞,那我是全然不相信的。也只能叹命运有趣了。
我一路向前走,并不知道那位仆从所说的前院是哪里。但是姜椽的家里分了前院和后院?倒是有些奇怪。回头望了一眼,前院和后院隔着一条不宽的巷道,两边都有高墙。而我方才便是从后院的墙中钻出来的。
刚刚也在后院之中扫了一眼,想必是偏僻的后门地带,没什么人,四周都是葱郁的花草,根本看不出任何信息,所以我没有在意。此时再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两分蹊跷。
院落很大,比前院还要大一些。由于悲催的身高原因,我是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但是因为此时是夜晚,四周很暗,所以还是从上方朦胧的灯火感觉到里面的灯光一片,跨越幅度颇大,所以说……里面住的人还是挺多的。
这是什么地方?
我没太在意,一路走到后院的大门前,这大门正对面的也是前院的后门,可以相通,但四周都有侍卫把守,我再瞅瞅四周……
没有狗洞到前院,好忧桑……
没办法,只能够硬着头皮向前。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那是一声略显尖锐的女音,她道:“这是谁的丫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转悠?还不快回院子里去!”
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我没换衣服啊,是小公主的衣服。方才在后门那个看门小哥因为天黑看不出来也就罢了,这后门这么亮,咋?也看不出来我这件衣服的料子不算差?
不过我扫了自己的衣服一眼之后……我便无话可说了。刚刚钻狗洞钻的,衣服乱七八糟略显脏乱,的确也就是个丫鬟的样子。
于是我很冷静地转过身,对她微微行礼,然后扫了一眼那边院门看守的侍卫,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
借着院门前的灯火以及那女人手上所提灯笼的火光,我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颇为秀气,但是带一两分狠意,看上去不像是什么仆从,从衣着打扮来看应当身份不算太差。
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别人把我当成侍女就算了,但是……看这女子身上基本就是移动的亮闪闪的装饰品架,头上乱七八糟插着的首饰,身上乱七八糟戴着的饰品……就算现在周围比较黑我也看得出来好吗?!
那女子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女,嗯……这打扮也和现在一身乱泥的我差不多个水准,也难怪我被当作丫鬟。果然穿成女配就只有成为丫鬟的命,好忧伤……
见我沉默,那女子又呵斥了一声,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谁家丫鬟不管好?怎么当主子的?”
一连三句,哦不对,四句反问,看这样子,您是真把自己当作主子了?
我不做声,假装很紧张地把手上的御牌往袖里收了收,继续做哑巴。
果然,这刻意的“隐瞒”被那女子身后的一位侍女眼尖的发现了,她立刻道:“主子,那丫鬟手上好像拿着什么。”
那女子也在她的目光示意之下看向我的左手,柳眉一挑,喝道:“鬼鬼祟祟做什么?把手伸出来!”
见我仍旧不做声,也没有丝毫动作,于是女子怒声道:“阿晨,碧陌,去把她手上的东西拿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东西这么藏着掖着,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依照南宫佳琤的身份,是真心不用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帝后面前,她都能是老大,更何况您这么一个小小的后院女子?
姜椽已经从姜家分出,自己有一套宅邸,住着母亲黄泠诗和他自己。他的兄弟姐妹也都成家立业,没人和他一起住。这么想……这个女子的身份唯有那一大堆或赠送或赏赐的女人了。戴着这么一大堆头饰,也不嫌累得慌。
见到女子身后侍女阿晨和碧陌向这边逼来,我扭头便跑,她们在身后立刻也拔腿便追,还能听见那女子在较为寂静的环境里骂骂咧咧的声音。
跑到院门前,我立刻像被绊到了一样,险些跌倒,将手中的御牌稳稳地抛在一个侍卫面前,而后方比我个子高腿长的两位侍女也跟了上来,一个作势要打我,一个跑上前去捡御牌。
我立刻翻了几圈,逃出攻击范围,然后也作捡御牌状。
“且慢。”突然,其中一位侍卫开口道。
听见他说话,那两名侍女立刻一动也不敢动了。而身后那名女子也迈着款款莲步,提着灯笼走到了前院的后门口,开口问道:“怎么了?”语气颇为傲慢。
那名侍卫倒也毫不在意,只是径直上前捡起御牌,看了看上面的字,再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我,道:“这位姑娘,请问这牌子是从何得来的?”
我做出慌乱的表情,道:“我……我捡来的!”
侍卫用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看着我,又和周围其他几名侍卫讨论了一下,其中一名侍卫立刻去前院禀报,那捡到了御牌的侍卫也抱拳和我说道:“还请这位姑娘和我们走一趟。”
说罢准备带我去前院。
这时,那女子立刻开口说道:“这丫头不守规矩,这么大晚还在外面不知干些什么!要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处死也不为过。好歹也是我先发现的,不如让我带着她去见大人吧。”
我瞥了她一眼,那嘴脸的确因为这番话而显得十分刻薄。摸摸鼻尖,生气到没有,却有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说我,更没有人敢拿我当跳板。
因为从很早很早以前,尝试这样的人,当他们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会踏空,跌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了。
那位侍卫也是有分寸的人,冷了冷脸色,道:“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前院外客多,冒犯了夫人如何是好?夫人还是安心回后院歇息吧,这不是您应当管的事情。”
话语是尊重的,但那语气实在是算不上尊重,甚至还有一两分不耐烦。
于是,就在这女子要吃人的目光之中,我被带进了前院。那拿着御牌的侍卫和周围其他人交代:“你们现在这里守着,我去去便来,不要放人进了前院。”
转过身便一脸不耐烦地嘀咕:“这些女人真是烦人,天天跑到门这里来转悠,又不是能够到前院去,凑什么热闹!不知道大人从来不来后院吗?还敢期盼?痴心妄想简直!”
我抽抽嘴角,姜椽啊,放着这么多女人在后院,你也不怕关出一两个心理扭曲的变(敏感词汇)态?这种环境是最可能让人心生恶念的。
与此同时,那名前去报信的人也回来了。向这位带着我侍卫抱抱拳,道:“大人命令立刻带人到他书房。”
侍卫点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守着吧,一会儿也就换岗了。”然后便带我继续向前,也不问我这御牌哪儿来的,当真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素质还行啊,要不向姜椽讨一两个?我身边可都是皇后给我安排的人,要是做了什么事情,皇后一定会知道,有时候需要偷偷摸摸干点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一个人,十分不方便,一直都在想要是有一两个帮手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