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夹缝之外的大陆。
五大家族都在焦急地等待最终结果。他们已经没有继续交战之心,继续战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克家、卫家、日家都已相继退兵。
断了的绝峰之上,留下的只剩下不到十人。
结局到底怎么样了呢?是卫妒窟见到明轮之树了吗?还是先一步进去的示紫和林逝水见到明轮之树呢?
能许下愿望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五大家族无法得知时空夹缝中发生了什么,只能揪心地等待着。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结果?
卫家没有君临天下,林家没有得到天下,古家也没有无敌于世,众人实在无法理解这件事。
协灵阵已无法构建,人们无法进入时空夹缝,实在让人无奈。血咒地束缚消失后,这里又发生了混战,作为协灵阵阵心的六大神物都在乱战中,不知被谁地攻击给打飞到无人知道的地方去了。——人们除了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惊恐,再无其他事可做,尤其是日家人和克家人,几乎只能绝望。两家都没有任何成员进入时空夹缝。
等待着……
继续等待……
还留在绝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人们相继放弃了等待。
日薛和克拓自感等待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带着各自的族人,先一步撤离了。
紧接着,卫家也准备撤离。卫机武和卫理爱的尸身不能跟着众人等待,需得筹办一场丧事。几个卫家长老商量了一下之后,便带着在场所有卫家人离开了。
林家人在等待之中,也开始觉得“烦躁”,仿佛继续等待下去,看不到任何希望。林舶连同众长老一起,将不肯离开的林诲架走了……
再一看绝峰之巅,及其周遭,已只剩下古家的三人。
古言葬道:“我们怎么办?”
渊谱曦耸耸肩,又摇摇头。
千露纤道:“再等等吧……是他的话,也许……”
三人和示紫的关系比较特殊。即便示紫死了,他们也不会有“族长”死了的伤感心情。
“其他人都走了,就剩我们三个了。”古言葬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明明对示紫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却在卫家人、林家人……都走了之后,继续等着。”
“是啊!”渊谱曦道。他看了看协灵阵之前打开过通道的位置。“也许他有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魅力’吧!”
千露纤道:“也许在见证了他半个世纪的不平静生活之后,我们心中的某一个位置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赖。日家、克家因绝望而离开,林家、卫家因无法确定结果,不想盲目等待而离开。我们没有离开,是不是因为大脑不自觉地认为示紫能成为最终胜者呢?”
“谁知道!反正我是没有这么认为。”古言葬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比示紫差,哪怕是在见到示紫的种种不俗手段之后。也许古言葬认为示紫让他这种人成为同伴,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
“你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渊谱曦道。他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趁着示紫不在,又正好有时间追溯过去,他才有机会问一下。示紫明明与古言葬、千露纤很难扯上关系,他们曾一度是不同世界的人。
千露纤接过话:“这真是惆怅的问题啊……为什么呢?”她转头看了看一个很远的地方,仿佛看到了某种东西。“回想起来,我也觉得很意外。一开始是为了找某个人复仇。”
“复仇?”渊谱曦道。
他的几句话掀开了往事的面纱,很多悠久的回忆涌入千露纤的心口。
千露纤道:“因为我最珍视的人被杀了。虽说是我一厢情愿……”她苦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仇人死了,而且死得很惨。他被几千个人当成怪物,围攻而死,尸体被同族的人喂了野兽,名字被移除家族族谱。”
“得了报应了吧……”渊谱曦道。他的某根心弦也被挑动。“杀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杀的……”
“那我们岂不是也会被杀?”千露纤道。
“是啊……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从我踏入这片大陆的第一天开始。”渊谱曦道。
古言葬突然插嘴:“可笑!杀人者就会被杀?那你就继续等待死亡去吧!我要活下去,绝对不会死!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杀掉!”
千露纤轻轻一笑。她与古言葬相处的时间并不短,很了解他的性格。“没有人想死!只有杀人者,没有求死者。”
渊谱曦也笑了笑,却没有将这个话题接下去。他转言道:“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待在古家呢?明明已经没有必要跟着示紫了。”
千露纤道:“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古家活了半个世纪。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呢?如果不是他,我早已经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了。——你呢?为什么留在古家?”
“我来到大陆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可怎么找也找不到。即便在某个家族听到了她的消息,也无济于事。”渊谱曦道。
千露纤道:“那就祝你们早日相见。知道对方还活在某个地方,那就还有希望。”
“等到示紫的计划实现的时候,我也就可以用回自己的真名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出名,到时候一定传到她的耳边。”渊谱曦道。明明在说着自己期待的一件事,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中飘出一丝感伤。“还有,林家这个家族,我一定会毁掉,也算是为了那个人……”
“谁?”千露纤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听长辈说起过。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他在我记事之前就被林家人杀了。”渊谱曦道。
“一定是个对于你有特殊意义的人吧……”千露纤道。
“说实话,我和他没有太多感情。都没有见过面,能有什么感情呢?只是上天既然决定让我们带着那种关系出生,那我就必须负责到底。就像我决定去寻找连样貌都记不起的她……”渊谱曦道。
“你呢?默不作声地听了这么多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渊谱曦突然将话题转向古言葬。
古言葬听了那些话后,仿佛心有感慨,又仿佛有了某种兴趣。他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珍贵之人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太遥远了,我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我是为了自己才‘站在这里’,今后也将为了自己而奋斗。未来,我一定会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点!”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也许站在最高点,才能看到某种风景。
千露纤道:“那祝你成功。”她并没有这种欲望。她隐约觉得这最高点,也许只是一片虚无。“你比起我,真是伟大多了。我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现在我已经没有活着的理由了,能选择的只有跟在示紫身后。这也许是正在被示紫利用,却没有活的理由的我,唯一的生存方式了。人活一世,从‘死’到‘活’,再到‘死’,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人们无法抗拒这种东西,所能做的只有选择一种自己愿意相信、坚持的东西,并将其作为路标,以某种方式继续活下去,只是,‘我’也是源于‘世界’的。我还真是没有主见啊!像我这种人,最容易被利用吧!世界按照某种规律旋转,人盲目跟着这种规律而走,直到生命的终结,也许体现不出任何价值。”即便被利用——即便明知是在被利用!也绝对不背离自己所走的路。这不是“寄生”,不是“懦弱”,不是“愚蠢”……而是她自己所选择的生存之道。每个人都必须选一种“活着”的方式,这便是她所选择的“活着”的方式,她也只剩下这一种“活着”的方式了。对于想利用她的人来说,或许很方便,但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对方呢?这只是价值观的微妙区别而已。
渊谱曦道:“我不理解这种活着没有寄托之物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一直有着目标——哪怕这个目标是错的,也能去坚持的目标。你口中的寄托之物,就是在描述活着的实感。人既然存在了——无法更改的存在了,那就只有选择一种‘活’着的方式去活。”千露纤道。千露纤自嘲地一笑。“你真是个幸福的人啊……”话说了一半,还有半句话留在口中:比起没有活着的理由的我……
古言葬插嘴道:“人既然存在,不!不只是人,世间万物既然存在着,也许就是有着某种意义的,只是像明轮之树一样,以人类的逻辑观念,无法去理解。”
“……”
三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
仿佛末日到来,也不能撼动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多到谈起一般人完全不会去思考的东西。
也许有很多东西,永远无法得出答案。
在很多人眼中,他们无疑是非常“傲慢”的。在这里妄自地说一些“惊天”的话,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资格讨论这些,也不看看以自己的立场,该不该考虑这些。这也许就是一种“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