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林诲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正在安排诸事。
一个护卫突然走过来,低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林诲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迷之微笑。
林诲马上赶走无关人,唯独留下那个护卫。“去跟着的人呢?”
护卫立即跪下。“少主恕罪,以小姐的修为,要我们跟踪,实在是……”
“也就是说跟丢了喽。”
护卫低下头,默认了这件事,甚至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有些错愕。
林诲并没有责怪他,反而笑了几声。“也罢,就这样了。”
护卫向他汇报的事只有一件,林逝水冰封了笛影的肉躯,并带着它趁夜离开了林氏山庄,现在已不知所踪。
林诲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就意料到了这件事。
得知了魂草这种事物真实存在,即便不知到它的具体位置,也肯定无法安静的待在林氏山庄里了。
林诲的视线转向窗外,内心默默地念了一句:逝水,千万不要怪我,欺骗你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这么消沉下去啊……
魂草的确存在,古籍上记载的东西没有出错,但是林诲向林逝水隐瞒了一件事。
魂草能救的并不是人的命,上古年代,它只适合用来给通灵神兽还魂。如今的世界,通灵神兽已经不再出现,几乎和明轮之树一样成为传说。魂草这种东西,即便能够寻找到,也无法用来救人。
林诲选择欺骗也实属无奈。一看到林逝水那灰暗的眼神,他的心中总会生起不安。
也许再持续几天,她就会闭上眼睛,不肯睁开。
有了魂草,哪怕是欺骗,也至少可以给她一个活着的理由。
林诲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距离她的婚期还有多长时间?”
护卫答道:“不足半月。”
“是这样啊……你派人去一趟司家,就说林家遭逢大劫,婚约只好取消。”
“是!”护卫领命离开了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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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某个落后的小村落中。
在几天前悄悄来到此地一行人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暗处,有一男一女藏在那里,其服装材料与装扮方式都与村子里的风俗大相径庭。
那年轻的男子很明显是领头者,他的视线在村子里流转几圈后,突然听到身后女孩的声音。她道:“千露纤真的没事了吗?”
这声音一出口,他们的身份就完全暴露了。
正是示紫和克诗桃他们,只是缺了千露纤一人。
“有事又能怎样?我们根本无能为力。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的,我没有强迫过。”示紫道。
“可她的脸色好苍白,还吐了那么多血,会不会……”
“会不会怎样?”示紫接过话。“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她想要复仇就唯有修炼甘珠功传和昂虚咒,也就必须承受相应的风险。”
克诗桃一脸忧色,转头看了看某个方向,视线的尽头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千露纤此时正安养在那里。“真没想到,甘珠居然只适合束家人修炼。她修炼的时候差点就……”
“不是束家人,但却想要修炼甘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甘珠功传是六百年前的功传,与这个时代的功传都不同,有着只适合束家人修炼的特性。坚持要修炼的是她自己,我只不过是帮她将束阙的骨骼植入她体内而已。她也是愿意接受的。异己的骨骼进入体内,有某种后遗症是难免的……”示紫道。
克诗桃悄悄低下了头,仿佛在回想几天前的情形。那个不断咳血的人啊!尽管有着血脉爆裂的危险,却固执地盘坐修炼,差点就失去了生命。
忍受着剧痛,努力保持清醒,不接受麻醉,感受着怀中人的骨骼被植入体内的痛,也许,她是高兴着的吧!克诗桃依稀记得她那半是痛苦半是笑容的神情。她是想将那种痛永远刻画在心底吧!
“找到了!”示紫突道。
“啊?什么……”克诗桃被示紫的言语惊醒。
示紫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竟是直接一步跨入村子。
因为是白天,村人们大都在屋外劳动,所以清楚地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年轻人。
示紫伸出手,搭在一个男孩的肩膀上。
男孩先是楞了一秒,回过头,看清来者面容后,镇定的与示紫对视了一眼。与这男孩不同,周围的村人都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远离示紫,保持了一段自以为是的安全距离后,才开始正眼打量示紫。
“你好像并不害怕,看到了我也不逃跑。”示紫有意地瞟了周遭兢惧的村人一眼。
“我当然害怕,可是害怕也没有什么用,跑也跑不过你。”男孩道。
这时示紫才注意到,男孩的手和脚其实是有一丝微弱的颤抖的。他移开搭在男孩肩膀上的手。
“你想要干什么?”男孩道。
“杀掉你!”示紫面无表情地回答,言语中的深深寒意让人不会怀疑示紫的话。
周遭村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一个个,肢体近乎冻结。
示紫又释放了一丝真气的波动——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比沉重的压力。
村人们纷纷退避,口中叫了一声:寒神大人!
几分钟过后,惊恐的村人都消失了,只剩下男孩没有逃,或者说他无法逃,知道逃也没有用便放弃了逃。
“是那个蓝头发的人让你来杀我的?都过了这么久了,是想瞒着那个虚伪的女子吗?真是不嫌麻烦呀!”男孩道。“也罢,在这个破地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示紫冷冷一笑,绕着男孩走了一圈,然后贴着他的耳朵以古怪的腔调说道:“破地方?你似乎不喜欢这个与世隔绝、远离纷争的地方。也许,你的祖先就是因为想要避世才来到这隐蔽的地方。”男孩的祖先生活的年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
“无聊!纷争有什么不好?再说,一群以虚无缥缈的事物为信仰的人,懂什么叫纷争?”男孩似乎在心里积攒了很多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想在死之前表达出来。
“一听就知道你一定是个没有朋友的人,说不定你连自己的父母都很厌恶。”示紫道。
“是啊!一群愚昧的人!没有人可以理解我,我思想的高度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弄清楚的。”男孩道。很多天之前,他的父母不惜生命救了他,然而他对父母的成见依然没有消失,仿佛认为他们的死是理所应当的、死得其所的。
“我明白了,你认为自己比所有人都要特殊和出色。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想法是错觉?也许是村人的过度愚蠢反衬出来的现象?”示紫道。
“不可能!我只是没有机会证明而已,要是……”男孩突然不说话了。也许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面对要夺取自己性命的人,说什么都是废话。
正如他方才说的,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示紫却笑着追问了下去。“要是什么?要是有一个机会?要是没有出生在这个村子里?要是有了其他的际遇?这些不都是空话吗?你只是在听天由命,自以为聪明地抱怨着不公平而已,什么差一个机会的话语都是借口。机会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只能靠自己争取,你只是怕死而已。说别人很愚蠢,甚至说父母很愚蠢,可你自己却依然只敢生活在村子的隐蔽下,没有逃出村子的勇气。你在村子里,一直待到现在,没有半点的迹象,不就说明一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