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我们整个家园。
陌大哥站在桑园门前,看着曾经的辉煌瓦舍变成了断壁残垣,深深地叹了口气,末了他盯着角落里依旧燃烧着的小火苗看了半天,若有所思的对我说道:“想不到此人竟会如此恨我,竟然用叁味真火袭击我的宅院。念儿,咱们恐怕得费上一番力气整修家园了。”
叁味真火?看来这位仇家不是仙家就是修炼有法的妖。我点点头心下不解:“陌大哥,这世上有谁与你有仇吗?我并不记得这么多年你得罪过谁。”
陌大哥沉思了无奈地笑了笑,“我也并不知道得罪了谁。”
陌大哥话音刚落,平静的夜晚虚空中忽然卷起一阵狂风,紧接着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那笑声如同鬼哭狼嚎,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我站在陌大哥身边紧紧地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缩着头不敢说话。
狂风中一抹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接着犹如一道黑色的浓烟般围着我和陌大哥绕了一圈。那笑声停了下来,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陌上桑,难道你忘了六百年前千狐洞里被你害死的众生灵吗?我是代替他们找你寻仇的!”话音落下,一条黑色的绳索凭空乍现,瞬间将我和陌大哥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用力却也挣不开绳索,于是心中默默地念了一个法诀,想要脱离绳索的控制,但是无济于事。
陌大哥冷静平淡地盯着那个一抹黑色的影子,片刻之后,对我密语传音道:“念儿莫要挣扎,这只是一场幻觉而已,闭上双目默念清心咒,须臾间便可冲破幻境!”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的慌乱瞬间平息了,依他的样子闭上双眼,心里将他从前传授我的清心咒默默地背诵着。
果然,没有一盏茶的时间,身上的束缚之力便消失了。我睁开眼看到一位身着红衣的长发女子微笑地站在我们面前。
“陌上桑,多年不见你的功力与修为见长啊。”那女子笑语盈盈地走到了他身边。
陌大哥冷静地看着她,平淡地说道:“你也不错呀。六百年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属不易。”
红衣女子仰天大笑,伸出手扣住了陌大哥的颈部:“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那年狠下心杀死了我的孩子,我也不会每天勤加练习。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替我死去的孩子们以及这么多年以来意曼山被你残害的生灵报仇!”女子言辞激烈,话音刚落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噌的一声架在了陌大哥的颈前,杏眼一瞪,“你可还有遗言?”
脱离了束缚,我挥了挥衣袖,白色的水袖瞬间宛如游龙一般向那女子扫了过去。
红衣女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挥手拿一把横在陌大哥颈前的长剑便照着我的面门飞了过来,“黄毛丫头竟敢偷袭!”
利剑划破夜色,带着巨大的力量向我飞来,我双脚向前滑去,身子向后倾倒侧过,那把剑带着猎猎的风声从我面颊的上空飞过,刺进了我身后的桑树上。回过头,看到陌大哥已经和红衣女子打斗在了一起。
这红衣女子是谁,我不清楚,但是我却对她没有丝毫的恨意,甚至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竟然感觉十分亲切。从她的身上我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这味道似曾相识。
陌大哥与红衣女子打得难分难解,我却站在桑园门口思索着那一股味道以及熟悉的感觉来自哪一年那一月。
“陌上桑!纳命来!”红衣女子大喝一声,从袖笼中掏出一张金黄色类似于符咒的东西,照着陌大哥的脑门贴了过去。
“念儿,她用的是锁魂咒,快破了她的法力!”情急之下陌大哥朝我喊了一声。
我轻轻地飞上天,挡在了陌大哥身前,猛然间推出一掌。那一掌带着紫色的光芒冲向对面红衣女子的面门。她手上的金色“锁魂咒”在我的法力下化为了灰烬。
那一掌我用尽了十成的法力。
红衣女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居然……”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接着她的身体也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看着她从半空中摔落下来,我竟有些于心不忍,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
陌大哥落在地上,拍了拍手,走到红衣女子面前,“郁红灵,这一次我放过你。而且我可以跟你解释,那年意曼山发生的事故不是我所为,你的孩子也不是我杀的。以后别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衣女子抬起眼怨毒地看了看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你……”话没说出口,一口气没上来晕死了过去。
陌大哥见她可怜,就将她送到了意曼山的千狐洞里。
千狐洞并非灵狐的洞穴,而是意曼山最大的山洞,这山洞中居住着成百上千的生灵,它们像人类一样群居在这个巨大的巢**,谦让祥和这点却比人类强的太多。
安顿好了郁红灵,陌大哥带着我上了意曼山顶的寺庙内,向寺内的住持借了两个房间暂居一晚。
躺在简朴的寺院客房内,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窗外树影摇曳,狂风不停地刮过,带动树枝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呜咽声。在山顶呼啸的狂风声中我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女人悲戚的哭泣声,随着时大时小的山风,那哭声也时断时续,似有若无。不知怎的听闻了这不明来源的哭声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痛楚,仿佛身边一个重要的人逝去了……
第二天东方翻起白鱼肚时,陌大哥带着我下了山。
陌上桑园已经被郁红灵的叁味真火烧成了一片瓦砾,所有的建筑全部化为了灰烬。陌大哥看了看满院的狼藉又看了看我,“念儿,看来这次咱们得重建家园了。”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一次咱们要建一个更漂亮的陌上桑园。要在后院植上梨树,以及桑树,然后再种上满园的鲜花。到了春天,满园花香,梨花的雪白,在温暖的微风中,我在梨花雨中为你跳舞。”我憧憬着新家园的美好,阳光中笑得格外灿烂。
然而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数月之后,我们的新家建成了,一切如我所愿——前院有个巨大的花圃,里面植满了各色鲜艳的花儿。后院则栽了满园的梨树。
我的门前两棵桑树,树木之间吊了一张很大的丝网吊床。陌大哥的门前则种植了两棵梧桐树,并在它们之间加了一个秋千。
看着崭新的家园,我的心里说不出的开心。那时候我在想,新家的落成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和陌大哥崭新的生活就此开始了?他会不会终有一天彻底地放下妤歌爱上我?
但我没有料到,新家园落成的第二天他便留了一张字条,不辞而别了。
那天早上我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去给他送饭,推开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我将饭菜放在桌上,却看到砚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念儿,我走了,勿念,勿寻。
瞬间头顶处仿佛打了一记闷雷,一个趔趄我跌倒在书桌前。我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总以为他只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说不定他出去云游几天就会回来。但是,他从来没有跟我分开过,就算是以前去某个地方云游,也是将我带在身边。
我忽然想起他曾经说的一句话:他说认了儿女,收了徒就会有所牵挂,便再也不能潇洒的来去自如,四方游历了。
原来,他早就打算在某一天里将我舍弃。
而我终究也不是他的什么人。想通了这一点,我一下子瘫软在桌前,生命中那一根生活支柱轰然坍塌了,我的心仿佛被人一下子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