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疏雨半躺在暖榻上闭目养神。
青木坐在她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到疏雨眼前,“今天是你生日,我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要送你,这个是我那年在南疆一带做生意偶然得来的一块精美的七彩石,我见它十分漂亮就请能工巧匠将它做成了一件饰物来送给你。你看看喜欢吗?”
疏雨并不接,淡淡地说,“你放在梳妆台上吧。”
上官青木依言放在梳妆台的铜镜前。见李疏雨懒洋洋的不愿理人,就起身向外走去。
“哎,过两天我想回趟家看看我爹。”李疏雨的声音从他转身的一瞬间响起。
上官青木放下抬起的左脚,回过头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回去。”说完之后走了出去。
窗外响起了炮竹声,李疏雨坐在暖榻上抱着双膝,想起了儿时,想起了没出嫁之前和父亲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最后一个年。那时候她对父亲的感情满满的都是单纯的爱,而今她对父亲的感情掺杂了或多或少的恨意,以至于出嫁即将半年从没有主动说过回去看看年迈的父亲。想起过去的时光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日子,李疏雨约着白景文去河边放风筝,白景文苦着一张脸半天不肯开口说话。
疏雨纳闷的柔声问,“景文哥哥,今天怎么这么不开心呢?”
白景文重重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在河边,一只手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不断地揪着河岸嫩绿的草芽,慢慢悠悠说道,“小雨,我前天又去你家提亲了。”
李疏雨一喜,双颊顿时绯红,“我爹怎么说?他是不是被你的诚意打动了?”
“哼,他要是被我打动了,我还会这这幅样子吗?”
李疏雨听闻一愣抬起头看着白景文忽而扑哧笑出声来,“你故意逗我的对不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爹了解你的脾气秉性,他也知道咱们感情深厚。怎么会不答应呢。”
白景文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良久说道,“你爹说,我要是想娶你的话就要考取文武状元。”
李疏雨目光也看向河面,她思索片刻脱口道,“景文哥哥,我相信你能考取。我等你娶我那一天。今生我非你不嫁!”
白景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小雨,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已经托人向你家提了五次亲了,你爹总是含糊推辞,前天我亲自带着媒人去你家,你爹竟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怕我还没考中状元,你爹就把你许配别人了。”
李疏雨抬起头满含深情的看着白景文说道,“如果他逼着我嫁人,咱们就私奔。”
白景文点点头不再说话。
那一天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玩也不开心,就相拥着在河边坐了一天。
傍晚回到家,看到几个大红的箱子摆在院中间,李疏雨格外好奇,一面往屋里跑一面喊道:“爹我回来啦。”
管家李富贵见她回来连忙冲她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疏雨愣住,“李伯伯,你们神神秘秘在做什么?”
李富贵把她拉到一旁悄声道,“老爷刚刚请来了一个大师,正在大厅做法呢,你可别过去惊扰了他们。”
李疏雨一头雾水追问,“好端端做什么法?还有院子里的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李富贵呵呵一笑,“那是别人提亲来送的聘礼。”
“聘礼?我爹不是拒绝景文哥哥了,干嘛还收下他的聘礼?我家又不是穷得没钱了。”李疏雨一直以为只有白景文一个人会来她家提亲。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嫁给别人。
“哼,白景文,没钱没势,他提亲拿得出这么多钱财珠宝吗?傻丫头。”李富贵语气里明显看不起白景文。
李疏雨怔住,遂问道,“你是说,这是别人下的聘?而我爹竟然收下了?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李富贵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李疏雨已经跑开了。
李疏雨三五步跑到堂屋,只见堂屋门口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小香炉,香炉里插着三炷香。三支香燃烧的速度快慢不一。一个身着道士服的人手持着桃木剑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的武来转去。
整个堂屋烟雾缭绕,李铭春坐在旁边的板凳上不说话。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相貌堂堂的男子。
李疏雨撅着嘴走到父亲身边刚想问什么,李铭春笑眯眯的拉过她的手,悄声说道,“等会再问。”李疏雨只好轻哼一声站在父亲身后。
片刻之后,三炷香燃尽了,道士收起手中的桃木剑放进随身的褡裢里。转身对李铭春说道:“法事已完毕,您想问什么尽管——”道士的话没说完,李铭春对他摆摆手,“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神神秘秘的出去了。
白衣男子冲着李疏雨礼貌一笑,站起身施了一礼,“姑娘可是疏雨小姐?在下上官青木。”
李疏雨淡淡一笑,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心道,这便是提亲之人么?哼,虚情假意的紧呐!她并不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两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一袭白衣,她忽然想起儿时的沐哥哥来。这人那样慈爱地微笑倒是和沐哥哥几分神似,随即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些想法——人生哪有那么多巧合呢?沐哥哥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端午节的时候,那个叫上官青木的白衣男子再一次来李府做客,李铭春大摆筵席厚待他,李疏雨看在眼里,依稀猜测出这个叫上官青木的男子招父亲喜欢的缘由似乎是为了她。果不其然,饭罢李铭春把她喊到后院祠堂,母亲的灵位前,告诉她,九月二十将会把她许配给上官青木。
那一刻李疏雨心凉如水,她决然拒绝。但父亲却以死相逼。
也许是那一天开始她学会了恨,她对父亲的感情开始变得复杂。既恨他又爱他。恨他把自己软禁在家里。
被软禁了十天后,她开始疯狂的想念白景文,不吃不喝不睡。梧桐实在看不下去就劝她先服软认错,然后骗取老爷子信任之后再约着白景文一起私奔。
后来他们真的私奔了,去了很多地方,过了一段她自以为自由自在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她最终还是被李富贵带回了家,回家之后她原本想一死了之,却发现怀了身孕,她抚摸着小腹,泪水长流。为了未出世的孩子她彻底向父亲妥协了。
九月二十日出嫁的那天早上那场自杀是她故意做的戏,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吓,告诉他一个讯息,她李疏雨就是死也不愿意嫁他!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死的,从他担忧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