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挂耳环的男子确实没有见过,因为那都是外族人独有的配饰,灵光一闪,便有了说词,道:“谁说男人就不用挂耳环了,难道梁兄没听过民间有一种习俗吗,就是给小孩子戴保命符,系一条红绳在脖子上或是手上什么的,等到长大成人了才可以取下,小的时候,爹娘给我请了位算命先生算过,说我五行缺金,要弄个金的东西作配饰,你想啊,这金子打造的东西要是打造得太大,挂在身上也太过沉重,很是不好,所以就给我挂了耳环,不但如此,我还穿过女孩子的衣服呢,在白沙岗有好多人都说我是女孩儿,有好些亲戚还说要跟我找个有钱的人做婆家,直到来学堂之前才换回了男装的呢。”
说到民间的说法,山伯也就信了,又道:“这样的说法倒是少见呢,不过,你走路、吃饭拿筷子,写字握笔,没哪样不像女人的,起初有很多学子都说你像女人,我也在想,怎么就那般的像女孩子行动,后来,你拿铁棍打倒了那些贼人之后才没人那样说了,虽然是没人那样说了,可你的一举一动还是像女孩儿。”
英台叹息道:“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这还得从挂耳环说起,小时候的我很有小姑娘相貌,后来挂了耳环,又穿了女孩儿衣服,就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姑娘了,我爹娘说,女孩儿就要有女孩儿的样,要斯文,不许张牙舞爪,不然的话就不给我穿女孩儿衣服穿,就这样,时间长了,习惯了做女孩儿,就忘了男儿气概了,还好,我只是像女孩儿,还没到是的地步。”
山伯有些埋怨地道:“再像你这样啊就快是了。”
英台笑了笑道:“是了倒好,也省得有人疑神疑鬼的,对了,我还有哪里像女孩儿的么?”
山伯想都没想就道:“有,不止像,简直就是,你看你那胸前,学堂那么多学子,有哪个学子的胸前挺得像你这么高啊,要说是胖的缘故吧,你整个身材又不对称,我还真没见过男人的胸有像你这么高的。”
英台故作得意地道:“梁兄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像我这样高胸的男人呢,是十里无一个,百里无一双的,我这叫胸襟宽阔,是做大官的人哩,说不定将来你的官还没我高呢。”
山伯皱了一下眉头道:“得了,你还是先回家减减肥吧,还大官呢,就你这幅女儿相,既便是进得了科场也怕登不了官场。”
英台反驳道:“谁说女儿相就进不了官场了,既便我是女儿相,那也是我娘生的,难道官场上还挑相貌不成啊?”
山伯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道:“官场上当然不挑相貌了,可你这不男不女的,说话又带三分娘娘呛,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朝庭派了个小太监下来做官呢。”
英台听得这话,顿时就不高兴起来,又气又急地道:“有你这样做兄长的么,太监就留给你做好了,我去做宫女也比做太监强。”
听到英台这句气头话,山伯忽然想到,这女官不就是女人做的吗?便笑着两手一拍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那么的像女孩儿,穿上女人衣服,谁认得出你是男的呀,算起来,做宫女也是个不错的差事呢。”
正说间,英台往四周一看,见人都走光了,整片林中都没有了动静,就只她们两人,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了,便道:“他们都走光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两人这才起身回了学堂。”
想起梁山伯说的话,却让她大大地有了回家的念头:“功名利禄是小,若真是教人知道了真正身份,那可是大大的不好,倒不如早些儿回家侍奉爹娘,再找个时机把真相告与梁兄知道,到那时,就不怕别人知道我是个女的了。”
说到走,倒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别的都可以舍,却单单舍不得三年里日同书案夜同床,同起同坐的结义兄长梁山伯,不走又怕败露了身份,走、又怕从此之后就与梁兄各在一方不能相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走,不如就先哄得梁兄回去再行打算,意念间,便向山伯说道:“梁兄,我想、我也该回家看看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山伯玩笑般地道,回家、回家干什么呀,讨新娘子去呀?”
英台神色暗然地道:“讨什么新娘啊,回家侍奉我爹娘。”
此时山伯也想起了远在苏州的良亲,沉思了一下道:“说到爹娘,我也该回家看看了,为人子女者,侍奉父母尽孝道固然是好,可是都说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有多少人花重金也要买个官来做做,如此辛苦一场,你就不想取个功名,得个一官半职么?”
想到自己是个女儿身,便意味深长的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取什么功名,当什么官,又何必硬要取得功名才可以呢。”
山伯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既不想取功名,也不想做官,那你何必要那么远的来到这尼山学堂呢,在家里随便请个先生不就行了么?”
功名对英台来说并不重要,她之所要来尼山,是因为天下有太多的不平之事,也许是她哥哥的死给了她要为天下除恶的力量,也许是某种信念使她有了高尚向往的憧憬,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就得有一颗顶天立地的心,她做到了,因为,三年来,她不曾有一丝邪念,不曾伤风败俗,她做到了女人所做不到的,又怎能去在乎功名利禄和一个官字呢。很坦然地道:“梁兄啊,你说这话大是差矣呢,谁说读书只是为了做官呢,难道不做官就不能读书了么,普天之下,读书人何止千万,饲农工商、渔樵耕种皆可读书,也须读书,哪说是读书只为了做官啊?再说,我爹娘实在是年纪大了,若想取功名,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等我爹娘百年仙乡之后,也一样可以再取功名、求得利禄啊。”
山伯叹口气道:“与贤弟相比,为兄简直是自愧不如啊,这些年,为兄所看到的就只是一个官字,希望有一天,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可惜,在这学堂中,虽然学子众多,若要说真正的国之栋梁,却是掘指可数,贤弟如若这般的回去了,尼山学堂还有什么可言的呢,做官虽有名利在内,但是,没有这些所谓的名利,又怎能为天下百姓做事,还望贤弟能留下来,与为兄一起共赴科场,取得功名,好为百姓做事?”
英台见梁山全无往返之意,又道:“小弟知道梁兄不是贪图名利之人,小弟也想与梁兄一起去为百姓做事,不过,小弟虽说是满腹经伦,可就生得一幅女儿样,空有一翻才表,哪像什么国之栋梁啊,也许,我们祝家根本就没有做官的命,当年,我哥十八岁时,就已经文武过人了,论科考,起码也能得个探花或榜眼的,也有很多人劝他去应考,可我哥说,当官者不一定会为民,为民者不一定要当官,百姓也一样可以为百姓做事,后来,白沙岗来了一伙山贼,我哥为了不让白沙岗有损一草一木,帅众抵御山贼,虽然是赶走了山贼,却也死伤好些血性男儿,我哥也因此重伤不俞而死,试想我哥说的也对,为民者不一定要做官,像那种突如奇来的祸事,既便是不折扣,爱民如子的好官也无济于事,我哥死后,我便是祝家唯一的顶梁柱,所以,我要像我哥那样,哪怕只能为百姓做一件好事,也比那些不良之官好,最起码,我曾经做过。”
山伯叹道:“贤弟还没做官就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等做了官,也一定是个一不折扣、爱民若子的好官,就算是不为功名利禄,也不为那个所谓的官,你也得为这三年来的辛苦着想啊。”
英台坦然道:“管他功名也好,利禄也罢,反正我也没有真正想过要取,就当是来学堂走上一遭罢了,明天我就向夫子辞行,回家尽孝去,天下百姓的事就交给梁兄了。”
山伯又问道:“你真的要走啊,三年都过去了,等朝庭开考之后回去,我想,你爹娘也不会说什么的呀,好歹,也得看看这三年来的收获嘛。”
也许是这三年来的成长改变英台的所有,要是三年前,她会毫无疑问的去科场走上一走,但现在,她并不在乎有无收获,便道:“是啊,迟早回去爹娘都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普天之下,壮志雄心的大有人在,与其日后落榜还乡,倒不如早些儿回家的好,其实,我也很舍不得走,舍不得尼山、舍不得夫子、还有那么多的同窗,更舍不得的是梁兄你,这三年来,你我日同书案,夜来同床,虽然只是结拜兄弟,却早已有了天高地厚般的感情,本想与梁兄同进科场,可我家中上无兄长,下无弟妹,二老身边却只有个丫头侍候,实在是不忍心让父母牵挂,梁兄也就别再挽留了?”
说到父母,山伯又叹息道:“贤弟还好,父母虽老,却也有个可以使唤的丫头侍候,我娘就不一样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就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这三年来都过得怎么样?”
英台随即道:“既然如此,梁兄不如也跟我一同回去,一来可以探望你娘,二来,也顺便去我家看看,这样,小弟在路上就不愁没个伴了,等看过你娘,再回来求取功名也不迟啊。”
本以为给一些直观的建议,山伯会有所改变,但没想到他还是无动于终,对已往的志向没有丝毫的动摇,只道:“贤弟有所不知,非是为兄不陪贤弟回去,而是为兄在来尼山之时,曾对我娘说过,要为梁家增光,我娘怕我在学堂偷懒,就叫四九来看住我,没进科场之前我是不能回去的。”
英台听了山伯之言,知道他不会回去,也不再劝山伯回家,只得打算一个人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