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莫提,言归正传,且说那高天上圣大仁慈者玉皇高上帝,治统三界,位在天庭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自统三界起,他往那灵霄宝殿一坐,就是一万九千六百万年,大至也是坐得闷了,想起了凡间,便要去走走看看,忽有一日,这玉帝老儿一声吩咐,就别了众仙家,离了众贤臣,出了金阙云宫灵霄宝殿,直下得南天门来,到了神洲大地,将身一变,变做个七旬上下的老者,他这倒也有一翻好模样。
你看他,戴一顶铜钱花的豹皮帽,着一件千针绣就紫罗红。缠一条金丝绕的云影带,蹬一双青绢粉底逍遥靴。
但见得,浑身上下飘瑞气,定是人间一富翁。
这老儿,踏着云,到了神州大地,你猜他是怎么个走法?
也不驾云,更不施法,途步而行,行径多日,来到一荒芜之中,这一处,真如所说的人间绝地一样,四下里也没个人烟,如若是驾云,也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光景或者是一顿饭的工夫就可走个往返来回,可他这一走,却走了许多时候也不见得有个尽头,前后也无村落,左右更没个邻舍,这老儿,连走几日,也不见得有个人家,更不曾进得一口水米,原来,这玉皇大帝在凡间也不经饿,几日下来,却把一个统领三界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也活生生地饿倒在这荒芜途中,眼看就要把玉帝老儿给活活地饿死了,就在这正须要有人来的时候,却有个游方的僧人恰巧途经此地,见路边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便把他扶了起来,将自己随身带的水喂他喝了,过了些时候,才见他醒转过来,僧人很关切地问道:“老施主,您怎的会躺在这前后无村落,左右无人烟的地方呢?”
这玉帝老儿叹了口气,沉着声音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这条路好长啊,我走了三天还走不到头呢,又没吃没喝的,就这样晕倒在这里了。”
僧人无意的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老施主啊,您一定是饿得过头了,还好,贫僧这里有一盂冷饭,您勉强吃了,就可以走得路了。”
说话间,迅速地将一盂冷得生硬的米饭奉上,这玉帝接过僧人的盂,哪管他什么饭的冷热,便一股劲地吃了起来,饥渴至及的玉皇大帝,没多少功夫就把一盂冷饭给吃了个精光,僧人见他有了些精神,又笑了笑问道:“老施主,这下可要好点了么?”
玉帝带着不满足的脸色应了一声:“好是好点了,就是少了些儿,要是再有点吃的就好了”。
僧人也知道对于一个饥渴至极的人来说,小小的一盂冷饭是远远不够的,奈何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是尽尽人意罢了。便是微微一笑道:“很抱欠,都怪贫僧没多化得一些,不过,在这荒芜之中能捡回一条命来,就足已是不错的了,你刚才吃的可是贫僧要用三天的水和饭呢。”
玉帝听了僧人如此一说,心中大是不安,脸上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颜色,满怀欠意地道:“就这么点水和饭您就要用上三天,可是——,这全都给我吃了,您怎么办呢?你为了我这个互不相识的人,自己却要受那饥渴之苦,却是不值得啊。”
僧人并没有因为没了这三天的饭而感到沮丧,反倒是有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开心和满足。惠心的打了个哈哈,笑着道:“不打紧!不打紧!老施主啊,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没了这三天的水和饭,却救回了老施主您一条命来,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再说了,贫僧我没了这三天的水和饭不会死,大不了走完这条路时有气无力罢了,可贫僧我还活着,但老施主您,如若没有这些水和饭,却不消一日功夫就得一命呜呼了,如今这样,可算得是两全其美之事,您说我这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玉帝顿了一下又道:“说到值,也值,说到不值,也就不值了。”
这僧人怀的是一颗普渡众生的心,却不知老者口中所说的不值是为何,又笑了笑问道:“这怎么就值,怎么又不值了?”
玉帝接着说道:“都说一切因果皆前世,您今世里修了阴功,积了美德,下辈子一定是个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之人,此乃值也;你舍了三日之食来救我,可你自己却要受三日饥渴之苦,这当然就不值了。”
听了玉帝的一番话,僧人显得有些失落,彷佛有些悲凉,但还是笑盈盈地自吟道:“一切因果皆前世,谁晓得下辈子做牛做马是好是坏呢,若真有个来世,莫说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了,能日饱三餐,晚来一宿,取个老婆,生个儿子养老送终就已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