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得是缭绫的,不能有褶。衫裙得是洁白的,不能有花。手帕得是素色的,得折上三折之后,再收入左袖。
耳环得是明珠的,翡翠不行。腰带得是银丝的,金丝不行。长发得梳朝云髻,得松松堆在头上,再插支玉簪。
她照照镜子。
对了,还有姿态,得高贵而淡漠。眼神淡淡的,笑也淡淡的,一派清冷优雅,这种样子才标准。
她又照了照。嗯,应该差不多了。
“表小姐,轿子已经备好。”侍女进来说。
她点点头,走出去。
走路也要注意,步子不能太大,会显得粗鲁,也不能太小,会显得忸怩。一步迈出去,步幅得恰到好处。
这些她都牢记。
走廊很长,尽头的月桂树下,没看到平时的人,她停下问:“表哥呢?”
“少堡主出去了。”侍女说,“昨天晚上走的,今天还没回来。”
原来不在。
挺立着的身姿,刹那有点放松,但下一刻,她又紧绷回来。不能因为表哥不在,就放松了自己,必须时时刻刻警醒,保持这标准的样子。
轿子等在大门外。
她坐进去。轿子轻轻晃着,但她坐得笔直,丝毫也不松懈。这样真的很累,可她必须坚持。
因为这是标准。
轿子晃了一路,当她走下来时,腰都酸得不行。她咬牙坚持,继续以那个标准的身姿,走入汲古阁大门。
“表小姐来了!”汲古阁的掌柜迎出来。
她点点头:“有货了?”
“有了!有了!”掌柜满脸堆笑,“表小姐,请先入内堂奉茶,我就去库房取来。”
“有劳。”她淡淡说。
其实,她心里兴奋坏了!可偏偏还要绷着,要淡淡地笑,淡淡地说,要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真太累,她也真不明白,为什么表哥喜欢她这样。
算了。不管为什么,表哥喜欢就好。
她笑了笑,走入内堂。
有小厮奉上茶,她只看了看,直到侍女洗过茶杯,泡上自带的茶叶,又加入一朵茉莉,她才小啜了一口。
其实,她喝茶并不讲究,也不喜欢茉莉,但还是要这么做。
因为也是标准。
这桩桩件件,都是表哥喜欢的,她自然奉为圭臬。
内堂门帘一挑。
她立刻看过去,却不是老板。进来的是个少年,长得很俊秀,穿得也很好,然而,嘴里叼着个糖葫芦,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少年也看见了她。
他先是一愣,站住看她半天,然后走过来,盯着她继续看。
讨厌!
她很想皱眉。
她不是没被注目过,但从没人这么放肆,竟然大模大样站在面前,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反反复复地看。
真想给他一巴掌。
可她忍住了,不但没动手,连眉毛也没皱。高贵淡漠的姿态,必须时刻保持。
对于她的反感,对面浑若不觉,竟在看完她之后,又兴致勃勃地低头,去看她的茶杯,看着看着一抬手,竟然要去拿!
她终于忍不住了。
“做什么?”她冷冷开口。这次不须绷着了,因为她真的很烦,声音也就真的很冷。
少年却笑了。
他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白生生的,咬着通红的糖葫芦,越发吊儿郎当,还有点皮皮的。
“我说……”他在她对面坐下,笑嘻嘻问,“你去过我家么?”
有病!
她懒得理睬。
他却更往前凑,嚼着糖葫芦又问一遍:“去过么?”
太近了!
他说话间的气息,断续喷到她脸上,带着糖葫芦的酸甜味儿,直钻进她鼻孔,让她几乎跳起来。
“我不认识你,更不会去你家!”她尽力控制,冷冷说道。
“我觉得也是。”他点点头,“这可真奇怪了。”
奇怪的是他吧!
忽然遇上个怪人,让她费力保持的形象,差点毁于一旦。好在这个时候,掌柜进来了,楠木匣子一打开,吸引了她全部注意。
“表小姐请看,就是这个。”掌柜说。
是天外奇石。
匣子里的石头很小,也就一个鸡蛋大小,但形状样子奇特,据说来自天外,传得十分神奇。
真假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只是,前阵子不知怎么的,表哥忽然迷上这东西,派人四下去找,很想收一个来。
这次被她找到,表哥一定开心。
她心中大喜。
“这个东西……”她还没说完,就有人接话。
“我要了。”那个少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