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夏阮才起床洗漱。
昨夜又没睡好。
尽管锁好所有门窗,她还是不能安心入睡,总担心一个疏忽,那病猫又从哪儿钻进来,提心吊胆一整夜,黎明才小睡了会儿。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肩伤还很疼,手臂仍抬不动,她胡乱吃了点东西,拎上药箱就往外走。不料在大门外,又遇上那病猫。
“夏大夫出去?”他问。
“嗯。”她点点头,看向停在他身后,那辆华美的马车,“五公子也出去?”
“今天天气好,出去透透气。”他看着她笑,“夏大夫要去哪?我捎你一程可好?”
当然好了!
有钱人的光,不沾白不沾。她毫不客气跳上车,对他笑笑:“多谢了。”
马车很稳。
两人坐在车内,他看着她的药箱,好奇地问:“夏大夫去出诊?”
“是啊。”她说。
他点点头,心中冷笑。这个黑心庸医,果然贪财得很,蔺家给的诊金还不够多么?居然在为自己医治期间,还出去赚别家的钱!
他倒要去看看,这次是哪家倒霉。
马车越行越偏。
她指路的方向,让他有点奇怪,这里已是城郊,没听说哪个富户,曾在这儿有居所。
“到了!”她忽然说。
他撩起车帘。
外面满眼长草,还有一些破屋,屋门口坐着些老人,穿着百衲衣,望着衣不蔽体的孩子在草丛中玩闹。
这些是穷人,不,几乎像乞丐了。
他皱了皱眉。
足不出户的自己,竟不知这地方有一群人,竟然活得这么困苦。怎么说这也是城郊,怎么这么多穷人?
夏阮跳下车。
小孩子们看见她,全都围拢过来,一口一个夏姐姐,居然叫得很亲,争着去牵她的手,陪她走向破屋。
屋门口的老人也站起来,个个都冲她笑,样子也很亲。
她常来?
蔺如含好奇了,下车跟过去。
看她熟门熟路,这家走走那家走走,给这个诊诊脉,给那个开点药,让他吃惊的是,当她打开药箱,取出的那些药材。
都好贵。
里面几乎全是珍贵药材,若在药铺中买,花大把银子也未必买到。她随随便便就取出,给了那些孩子,眼皮都不眨。
小孩子们接过来,一脸理所当然,好像全不在乎。
他很吃惊。
“小弟弟,你去哪儿?”他拉住一个男孩,微笑着问,“这些药是给谁的?”
“给我娘吃的。”男孩看着他,一脸的好奇,“大哥哥,你是夏姐姐的朋友?夏姐姐还是第一次带外人来呢。”
他笑笑:“吃这药多少钱?”
“不要钱。”
不要钱?!他一愣:“一分也不要?”
“不要。”男孩摇摇头,“夏姐姐说,这些全是草药,满山长的都是,像野草一样。随便采采就一大堆,都不值钱的,所以不要钱。”
是么……
如果哪座山里,千年雪参和紫芝像野草一样,随便采采就一大堆,那他一定去圈起来,这比金山银山可贵多了。
他抬起眼。
娇小的人影在太阳下,正冲那些人笑,笑容那么明亮,几乎有些晃眼。
他走到一棵树下坐下。
风吹枝叶沙沙,他看着不远处的人,想起大哥的话。想必大哥调查过,所以知道这些,而他不知道,只是自以为是。
“大哥哥!”几个孩子跑过来,牵住他的衣袖,“我们在斗草,你要不要一起玩?”
“你们带我玩?”他笑问。
“带!你是夏姐姐的朋友!”回答很响亮。
这是爱屋及乌么?
他忽然很不开心,他也是她的病人,还是付了很多诊金的那种!她应该跟他更近才对。可为什么她对这些人,好得像亲人一样,对他却一点不好。
“大哥哥要休息,你们自己去玩。”身边响起个声音,她也来到树下,拍拍那些孩子,“一边玩去,别吵哥哥。”
孩子们跑走了。
他看她在身边坐下,明知故问:“夏大夫,你有那么多珍贵药材,一定花不少钱收来的吧?”
她干笑两声:“没花什么钱。”
“怎么会?”他眨眨眼。
她倒也爽快,不遮不掩:“其实这些药材,都是克扣来的,其中还有你家的呢。五公子,我上次被赶走,你也听说了吧?”
他点点头:“可你这样做,不怕被发现?”
“以前从没有过,在你家是第一次。”她撇撇嘴,似乎很不甘,“没想到你那个大哥,心思比头发还细,这样都能发现,难怪栖云庄做大。”
他笑了。
能坑大哥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夏大夫这是劫富济贫?”他问。
“没有那么高尚。”她摸摸鼻子,“我才没那么伟大。多收点诊金,克扣点好药,说白了不过是坑骗而已。”
她倒也知道。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夏大夫这样做,不觉医德有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