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恩竟没想到她是自请调来的,不过他很快想到初见那天苏蓉对他说的话,“陆承恩,我想跟着你… …做副手。”
他当时毫不在意,如今一看,倒是小瞧眼前这个苏蓉了。
这么说,她不是徐正中派来的,可是,徐正中才不像是会因疼爱妹妹而什么都肯答应的主儿。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其他的猫腻?
“既然我这么蛮不讲理,你又何必在我这里受委屈,苏小姐?”
“第一,请叫我苏副官。第二,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我看的出来,你们对我都有意见,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可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既然我已经来了,还请你以公正公平的心态对待我。”
“如果不呢?”
苏蓉握紧拳头,“陆承恩!你是在故意整我!”
承恩拿上军帽,转身离开,撂下一句,“我可没那功夫。”
苏蓉紧随其后,承恩的步子一个顶她两个,双腿交换的频率又快,弄的苏蓉不得不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
陆承恩故意绕了一大圈,苏蓉还就是一根筋,对他穷追不舍,这一圈下来,全大楼的人都知道承恩那边被派了个女副官,而且,还是个顶漂亮的女副官。
最终绕回停车场的承恩脚下忽然一停,苏蓉没来得及反应,上去两步刚好和转过身的承恩撞了个正面。饶是苏蓉这样168的身高撞到陆承恩,也不过才刚好到肩头。苏蓉被陆承恩结实有力的肩头撞的不轻,直接眼冒金星,头发晕。
楼上不知哪个不怕死的从窗户口探出头来在一片哄笑声中大喊,“呦,这新来的副官还真是不撞肩头不死心啊。”
说罢,又是一阵哄笑,连带着的还有经过的“路人”。
苏蓉气恼,回头啐道,“都闲得慌吗你们,没劲!”
苏蓉揉揉被撞到的额头,抬头就看到承恩已经上了车,紧接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立刻唤醒暂时大脑短路的苏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就在车子发动轮子开始向前滚动的时刻,苏蓉突然纵身挡在车头前,双臂平举。
陆承恩猛地一脚踩下刹车,火爆脾气瞬间被点燃,迅速麻利的摇下车窗,探出头冲苏蓉骂道,“疯了吗你!”
苏蓉才没听他的话,而是趁他骂自己的时候麻溜儿的坐进了副驾驶。陆承恩像看个怪物似得看着她,满腔的愤怒和困惑。
苏蓉颇是得意,仰着脑袋,道,“哼,以后休想丢下我一个人搞单独行动。”
单独行动?我陆承恩一向如此,陆承恩忍不住暗想,苏蓉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陆承恩狠狠的瞪她一眼,挂上档,狠狠踩下油门,苏蓉猝不及防,随着车子飞驰而去的,还有苏蓉那声凄惨的吼叫。
一连数日,苏蓉都像个粘豆包似得恨不得把自己别在陆承恩的裤腰带上,最后逼得陆承恩恨不得把家都按在男厕所里。
然后,不光是陆承恩,就连阿九和小四儿在厕所里的时间和频率都增加了,几个核心人物干脆把会议室搬到厕所,弄的阿九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你陆承恩也有被人堵在厕所里出不去的一天。”阿九眉目一转,忽的灵光一闪,眼珠子贼贼的看着陆承恩,“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陆承恩原本正憋着一口气准备喝下小四儿给他偷偷带来的水,一听阿九的话,全都给喷了出来,不巧的是,小四儿刚好就在他对面,个头长的比他略矮的小四儿直接被洗了个脸。
阿九乐的前俯后仰,手不住的拍着大腿,指着小四儿的倒霉样儿紧个劲儿的笑。小四儿麻利的抹了把脸,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哥,请注意说笑话的场合和时机。”
笑话?陆承恩一点儿都不觉的好笑。
他白了阿九一眼,“你梦还没醒呢吧。”
阿九强忍着止住了笑,换上一张无比认真的脸,“可咱不能总这样吧,我看那个苏蓉并不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主,你怎么能被她弄成这样?”
“谁叫她整天形影不离的跟着陆大哥!比那个假洋鬼子还讨厌,咱们总不能把所有的事儿都放开了说吧。”小四儿不住的抱怨。
正说着,凭空传来一声吼。
“到底有什么事儿是我不能听的?”
小四儿一回头,刚好对上苏蓉的眼,近在咫尺。
“妈呀!”小四儿跟撞见了鬼似得本能往后一缩,哆嗦着指着苏蓉,“这…。这…你怎么连这儿也进啊?”
苏蓉双臂抱胸,中气十足,“天底下就没我苏蓉进不去的地儿!”她随即怒视陆承恩,“我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是你们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那么排外,原来是有小秘密,说!你们是不是在密谋造反?”
造反?这词儿用得太过分了。
陆承恩挺身而出,义正言辞,“你不必多想,我们没什么秘密,也根本没有什么造反之心,还请苏副官回去跟总司令说明白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陆承恩向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信任我,还要在身边安插个眼线,我陆承恩从来不看戏,也不会演戏。若我真有反心,鹿城一战就不是那么个打法了,回去告诉总司令,叫他省省心吧。如果他还是不放心,那我陆承恩也只好请辞。”
陆承恩噼里啪啦的一席话把苏蓉说懵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困惑之后又大笑起来。小四儿不乐意,上来啐道,“定是说到你表哥的良苦用心上了吧。”
苏蓉还是笑个不止,“良苦用心?陆承恩,我看是你多心了吧。”
陆承恩长身玉立,并没看她。
“或许之前那个‘假洋鬼子’确实是我哥派过来的眼线,可这并不代表我也是啊。”
阿九不信,上前道,“行,那咱们今天就干脆把话挑明了,你说,那你为什么来?”
苏蓉笑笑,“如果我是仰慕你们陆大哥那身打仗的本事呢?”
阿九和小四儿面面相觑,只听苏蓉继续道,“我本想自己带军队,可他不许。说我可以选一个做他的副手,跟着学习。哼,他手下那些人我可都是门儿清,一肚子的墨水理论,可就没个实操的。能教我苏蓉的必须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傅,既然要学打仗,就得跟常胜将军学。”
阿九没了后话,倒是小四儿,一改方才的愤怒模样,笑盈盈的,“没错!天底下,打仗没人比得过我陆大哥,就连那个沈怀信都甘拜下风。”
“小四儿!”
陆承恩面色严肃的瞅他一眼,小四儿见了,立刻捂住了嘴。
“苏副官能直言不讳,陆某很是感激。不过,我不是什么常胜将军,更没什么本事值得你学的,还请苏副官另谋高手吧。”
陆承恩扭头便走,苏蓉紧随其后,然后是小四儿和阿九。
跟了一会儿,小四儿忽然停下脚步,拦住阿九,望着苏蓉和承恩的背影,怏怏道,“不会真的如你所说,这个苏副官除了想要偷师,还有别的意图吧?”
阿九沉默不语,也如小四儿一样望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
很快,陆家军里就有了这样的传言,说苏副官贪图陆将军的美色,假公济私,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下仍旧孑然一身的陆承恩。
苏蓉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见陆承恩不再躲她,便大大方方的跟陆承恩一起工作,有时两人站的近,或是凑的耳朵贴耳朵,她也毫无察觉。加之陆承恩本就是个坦荡君子,起初还顾及苏蓉的女子身份,时间长了,苏蓉都不在意,他也就渐渐的忽略了苏蓉的女性特征,除却肢体上的动作,言语间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个如小四儿一般的男人。只有小四儿和阿九这样的旁观人才会特别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继而偷偷的在暗地里嘲笑苏蓉。
没多久,传言里加了许多对苏蓉本人的人身攻击,比如说,她太不懂男女之别,行为放荡这样的词语竟也突然加了进去。这样的话传久了,竟然传到徐正中的耳朵里去,徐正中当下震怒,晚上特意交代苏蓉过去吃饭,苏蓉当时也只是惯性的一答应,并未多想。
等进了徐公馆的门,坐上餐桌,才发觉徐正中的脸是如此的不同。
“怎么了? 一大早就让我来吃晚饭,人家来了,你又板着一张脸,我跟你说啊,这点上你就得多和承恩学学,人家还是个打仗的人呢,却极少发怒,特别有修养。”
苏蓉说罢,眼角瞥向徐夫人,然后俏皮一笑。
徐夫人回以关切式的微笑,然后给她使了个眼色。
苏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边“咚”的一声, 徐正中狠狠的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怒言道“承恩,承恩,我还当那传言是假的,又把那些嚼舌根子的好好惩罚了一通,现在看来,我倒是冤枉他们了。”
苏蓉懵了,“什么传言?我怎么不知道?”
徐正中差点被她气的当场晕倒,只见徐夫人十分优雅说道,“蓉蓉,我跟你表哥商量了一下,觉的让你跟着陆承恩有些委屈你了,毕竟那不是咱们的嫡系部队。我们另外帮你物色了个合适的。”
“李垚?”
苏蓉不等她说完就没好气的打断了她,徐夫人一愣,面上一白,倒也没说什么。
“亏你们想得出来,那李垚简直就是个棒槌。还想让我跟他去学?”
“蓉蓉,你到底是个女孩子,你有上进心我和正中都很高兴,但打仗毕竟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
“那你说,什么才是女孩子该做的?”
徐夫人没说话,只是微笑着。徐正中安静了会儿,这才放话,“你要是不想跟着李垚也成,那就去欧洲吧。”
“欧洲?为什么?”苏蓉觉得眼前的表哥表嫂一定是疯了。
“继续深造。”
“深造?”苏蓉拉下了脸,“我没觉得我有深造的必要。”她放下筷子,一点儿食欲都没了,“你们是怀疑我和陆承恩有什么吧?哼,你们不说,我也猜到那些流言的内容了。我觉的别人传我没关系,你们信传言,才是最让我伤心的。”
苏蓉站起来,走到衣架前,徐夫人也跟了过来,“还是吃完再走吧,都是我们考虑欠妥了。”
苏蓉冷冷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