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打断了孔妙灵的沉思。
“陆承泽!你究竟想怎么样?”
孔妙灵狠狠瞪着进来之人,看着他下巴微扬,得意洋洋的模样叫她瞧着心中作呕。
陆承泽并未因此发怒,关上门,缓缓的朝孔妙灵靠近,眼神里透着那么一股骇人的厉色。他一步步靠近,她则一步步后退。孔妙灵的心突突直跳,自从知道自己落入陆承泽之手,她便下了必死之心,只是碍于婆婆和阿花,但凡可以保全,她便不能轻生。
直到退无可退,孔妙灵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把剪刀,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双眼直瞪向陆承泽。
陆承泽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呼出一口气,拉过一圆凳坐下,顺手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随便抽出一根,点燃打火机,在那边吞云吐雾起来。
短暂的静默之后,陆承泽深吸一口,朝着孔妙灵的方向,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
孔妙灵闻着呛,禁不住别过头去,干咳了几声。再看他时,他已然扔掉剩下的烟蒂,双眼痴痴的望着她,她和他之间就隔着那团渐渐消散的烟雾,双方的神情在彼此眼中越发清晰。
“为什么会这样?”半晌,陆承泽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叫孔妙灵听着发蒙。
陆承泽看出她不解,却不肯多解释什么,紧跟着又问了句,“你说,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孔妙灵丝毫不敢懈怠,陆承泽早已经是魔鬼的化身,她紧盯着他,就是不肯出声。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要招惹我?”
孔妙灵从陆承泽的眼底深处看到一抹浓浓的委屈。对于陆承泽,她似乎从来就没认真的考虑过这个人,他对自己的执着甚至是疯狂,无不源于她计划报仇的开始。那天若不是她筹谋已久亲自登门去提醒陆孝乾指腹为婚这件事,兴许她就永远都不会见到陆承泽。而陆承泽再不济也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因为一枪而彻底走上了另一条人生轨迹。
宋芊芊是可怜的,陆承泽似乎比她还可怜。在那场她精心策划的计划里,四个当事人,无一幸免。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你觉得是我把你这一生都毁了,那就杀了我,放了无辜的人。”
陆承泽眼珠子瞪的如牛大,“无辜的人?谁是无辜的人?”
“婆婆,阿花。还有,怀信。”
陆承泽冷笑,笑声如把把刺刀一般刺进孔妙灵的心脏。
“你还跟我提沈怀信?”
“他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害你的人只有我一个。”
“好,那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时间戛然停止,妙灵陷入了沉默。她怔怔的望着陆承泽,她很清楚,他要的不是她的命。可除此之外,她没什么可以给他。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妙灵猛地高举剪刀,双眼紧闭,呼吸骤然停住。仅需要一下,她就可以以命抵偿她的过错,然后,她就彻底解放了。
也就是一秒钟的功夫,妙灵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的箍住,任凭她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成全自己一死的决心。
刀尖始终无法进去,剪刀上的制衡由方才的两只手演变成四只手。妙灵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而陆承泽也是。
妙灵终究不敌,可剪刀却刺进了陆承泽的掌心。霎时间,鲜血狂流不止。
妙灵整个人都吓呆了,这一幕完全不在预料之内,她张大了嘴看着陆承泽掌心里的血一滴滴的流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地上的一角。
“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补偿我的方式?”陆承泽咬牙切齿说道,“上辈子,终究是我欠你的,所以,这辈子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陆承泽呢喃自语,双眉紧拧在一起,青筋爆出,被刺伤的右手一动不动的半举着,也不唤人进来包扎,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妙灵看,眼睛里的火焰越燃越旺,却又不是怒。
妙灵被吓的不轻,却也足够她反应眼前的情势。她连忙扯下上衣的一角,上前给他包扎。许是心中酸涩难耐,竟汇聚成无法克制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承泽忽觉得心坎上一动,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她一怔,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此时,她是半蹲的姿势,而陆承泽正坐在圆凳上,他们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内心的小动作都通过眼神流露出来。陆承泽忽然用另一只手轻挑她的下巴,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吃了他一个吻。
妙灵当即如触电了般的往后退,陆承泽却先一步紧扣住她的臂膀,将挣扎的她紧紧的箍在自己的怀中。妙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那如敲鼓一般急促的心跳,听他在耳边说了一句,“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妙灵不再挣脱,她和陆承泽斗了这么久,却在此时发觉,他其实是这个世上最不会伤害她的人。可为什么她总会害怕?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自然而然的心生畏惧?是因为内疚吗?这世上或许原本就没有坏人,凡是被挂上坏人名衔的总有千万种理由。对于陆承泽,这个理由就是她。
陆承泽突然推开她,起身到了门口,妙灵望着他颤抖的背影,听他狠狠的说,“我娘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妖精,是个会祸害人吸人魂魄的妖精!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陆承泽把话说的极是决绝,原本这正是妙灵想要的话,可却不知为何,她现在反而比从前更不安。
“放了婆婆和阿花,她们对你毫无威胁。”
陆承泽打开房门,咬着唇说,“她们比你更该死!”
妙灵追上去,“就算她们死了也无法抹灭你的真实身份!”
陆承泽的眼里划过一丝愤怒,“那也不妨碍我重回京陵。”
妙灵一怔,听他继续说道,“西北军已经攻下淮安,直逼鹿城,鹿城一失,辽东就堪忧。辽东是沈怀信的根基,区区一个安格根本无力抵抗,他沈怀信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管不顾。等他挥师辽东,没人能抵挡的了我重掌京陵城。”
孔妙灵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陆承泽,他虽不擅长带兵打仗,却对这种阴谋算计极为得心应手,若论心思,当今这世上没人算的过他。可谁叫他动的都是坏心思,若这京陵城真被他重新夺回去,怀信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那是痴心妄想,陆承泽,就算你阴谋得逞,也不一定坐得稳这天下。你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承泽不解,斜睨着她,眉梢微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那些鬼点子我已领教过多次,我陆承泽再笨,也不会再栽在你的手中。”
“我哪里有什么鬼点子,不过是提醒你关注下时局。南方的徐正中正打着统一全国,民主和平的口号进行北伐,据我所知,滇西军已被他拿下,那西南的王琥成也正和他进行和谈,用不了多久,北伐的战火就要烧到北方。你说他是狼子野心也好,别有企图也罢,可他现在抓住了民心,统一之势乃大势所趋,就算你拿回京陵城,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的人也不一定就会是你。”
徐正中北伐一事陆承泽也早有耳闻,只是却未放在心上,他做军阀做的正好,天下统一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好事儿让他一个人独享?况且正如孔妙灵所讲,天下就只有一把说话的交椅,南方一旦被他统一,北方定也不在话下。
陆承泽这么一想,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可他又实在不放心孔妙灵的话,她怎么可能好心提醒自己呢?再说,就算他徐正中厉害,要想在短时间内统一天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若他果真拿下京陵城,重掌中央政权,他也有资本和他徐正中谈判。
孔妙灵见他愁眉思索,立刻追上去说,“你要栾知言利用我去威胁怀信,表面上看你是和栾知言联手,可实际上,你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利用怀信除掉栾知言,再趁怀信与西北军抗衡之际,借机壮大自己的势力。你算的倒是精明,那个栾知言也确实是个酒囊饭袋,可你也要确保这个计划的每一步都不能错,只要其中有一步错了,你就会万劫不复,成为所有人的公敌,破釜沉舟这招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用。”
“你不要再说了!”陆承泽大吼一声,冲着门口的侍卫,“给我把门锁上!谁都不准进!”
西北军来势凶猛,鹿城战事告急,沈怀信及一众高层连夜开会进行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辽东不可丢,必须保住,可辽东军才到京陵,主力部队都跟了过来,加上俘获的徽军数目也不小,可谁能保证那些被俘获来的徽军就一定能像辽东军一样在战场上毫无二心?去掉新收编的这些人,若再将主力部队调往鹿城,京陵城这边就会空虚,万一被栾知言知道了,定然带兵攻城,到那时,恐怕连他沈怀信都会性命之忧。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可鹿城那边已经是火烧眉毛,总要尽快拿出个对策来。
沈怀信当下决定,命冯健带领一半的主力往鹿城支援。怎料,这命令才刚下,忽听得门外一声厉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