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知言是只老狐狸,吃亏的事儿从来不做。
自打这任命下来,他就一直按兵不动,抱病在家,谁都不见,自然也不肯去上任。沈怀信那边一连下了三道催任令,对他而言,也是视同不见。
栾知言迟迟不肯上任,一拖就是半个月。栾知言这半个月也没闲着,整天操练兵士,打算趁着沈怀信根基不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可他心里明白,他现在操练再多也没用,不过是孤掌难鸣,若想打败沈怀信,他需要外援,于是乎,他首先将外援的目光锁定到西北军身上。
然而,西北军起初并不看好他,他发出去的电报不是迟迟不回,就是寥寥数语,婉辞相拒。栾知言气的直跳脚,时间紧迫,他若再不拿出个对策,要么是死在沈怀信的枪口下,要么就得去咸宁上任。可到了咸宁,还不及现在,整日需跟西北军周旋不说,估摸着吃饱饭也是个问题。
恰在此时,一个自称姓陆的人求见,栾知言一听,低眉思索半晌,道,“叫他进来。”
那人穿着一黑色斗篷,进门后,头上的三角宽帽向后一撩,栾知言禁不住惊呼,“陆承泽!”
那人可不就是陆承泽吗?
只见陆承泽冷邪一笑,“栾督办,别来无恙啊。”
栾知言岂会不懂陆承泽这话中之意,谁叫他当时为了五十万两黄金背叛了他,即便他现在比陆承泽风光,可气势上到底是输了不止一分半点。
“栾督办,不会是你贵人多忘事,顺便也把我给忘了吧?”
栾知言磕磕巴巴了一阵,“呃…。怎么会,怎么会,您这边请。”
“不敢当。”陆承泽道,“想我今天的地位可是远远不及于你啊,岂能上座。”
栾知言实在是不好意思,低头垂目道,“我也是没办法啊。”
“所以,就做了出卖主子的人。”
这话叫那栾知言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正苦想着如何应对,却听陆承泽道,“往事我不想再提,想必你也如此。你不跟我也便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明白。只是,我现在为你抱不平啊。”
栾知言一愣。
“想他沈怀信能攻下这固不可破的京陵城,还不是多亏了你为他打开了东边的大门,事成之后,他不仅不好好款待你这个大功臣,反倒要把你发配到西北一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别说是你,就连我,都在为你打抱不平啊。”
这话说到栾知言的心口上,他垂首顿足道,“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沈怀信才是老大!”
“这可不一定。”陆承泽道,“这老大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沈怀信才刚进了京陵,就对你这个大功臣做起杀韩信诛文种的事儿来,我瞧着他这个老大当不久。”
栾知言琢磨着,难不成这陆承泽是来帮自己打倒沈怀信坐老大的?他转念又一想,那陆承泽也是城府极深之人,一肚子的坏水儿,手段毒辣,六亲不认,连自己同宗的大哥都不肯放过,现在,又岂会对他这样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出援手呢。
许是陆承泽看出他的心思,当即笑道,“你不必怀疑我的目的,我这就明白的告诉你。我要搅得他沈怀信做不牢这第一把交椅!而你,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个有野心的人,绝不只想屈居人下,受别人的气。他沈怀信对你不公,又对我有仇,不如,我们两个联手。”
栾知言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可他仍然认定这不是个容易的事。
“想弄他,没那么容易,且不说他现在把持军政大权,光一个宋连城就可以帮他稳住经济命脉,搅乱京陵城,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陆承泽冷笑,“就是因为他岳父是宋连城,我才有机会。”
栾知言以为他疯了,像看着一个疯子似的目光看着陆承泽。
“任何人都有弱点,沈怀信的弱点就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栾知言不解的看着他。
“难道,栾督办没听过孔妙灵这个名字吗?”
栾知言心中一凛,随即又叹道,“孔妙灵?不就是沈怀信的第一个老婆?一个跟别人跑了的女人,他沈怀信早把她给休了,恨她还来不及,你这招不顶用。”
陆承泽听后大笑,生生把栾知言给笑懵了。
“那沈怀信可是人中之龙,北国的女人哪一个不盼着能当他的老婆?那孔妙灵不过是个罪人之女,无依无靠的,好容易机关算尽嫁给了如此出色的男人,且那沈怀信也是相当宠爱,得夫若此,还跟别的男人跑了,除非是她脑子坏掉了。”
这其中的事情栾知言确实不清楚,也跟世人一样去看待孔妙灵。这下听陆承泽这般说,顿时回过味儿来,“可那孔妙灵确实是跑了呀,像你说的,她嫁的那么好,干嘛跑呢?图什么呢?还搞得自己名声都坏掉了。”
陆承泽眼底划过一丝别样的笑意,“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她不光和沈怀信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跟我陆家也颇有渊源。“说到此处,他的脸色又禁不住暗淡下来,“总之,你大可信我,虽然孔妙灵如今臭名远扬,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跟别的男人跑,我很清楚,沈怀信也很清楚。沈怀信和宋家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政治手段,若非跟宋家联姻,量他沈怀信再有本事,也拿不出那五十万两黄金吧。”
听他这么一说,栾知言这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栾知言斜睨着眼瞧着陆承泽,心中猜到莫不然那孔妙灵失踪之事也跟他有关系?否则,他怎么会平白知道这么多?
“可那个女人现在在哪儿我们谁都不知道啊。”栾知言佯装可怜样,等着陆承泽说下文。
果然,陆承泽胸有成竹笑道,“如果她不在我手里,也不敢亲自登门。”
说罢,就见他手掌一拍,这便从门外进来两个人,手里抬着一个大麻袋。栾知言俯身瞧那袋子,细细看后,又抬头看向陆承泽。陆承泽使了个眼色,袋子这便被人解开,麻袋落下,从里面露出一个娉婷玉立的美人来。
那美人虽然穿戴如平常百姓一般,脸上还有些灰,看上去却依旧是眉目清秀,俏丽可人。栾知言虽不好女色,可这一看,竟也禁不住看呆了。
“这…这就是孔妙灵?”栾知言指着那美人难以置信的问。
“如假包换。”
陆承泽说罢,栾知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此刻便见那美人脸上怒目微怔,自有一股娇嗔可怜模样,看的叫他心里直反痒。
怎料,栾知言还没看够,就听陆承泽,“带她下去。”
话音才落,那麻袋又被打包了起来,被方才进来的两人又给送出去了。
栾知言有些意犹未尽,“你想怎么做?”
陆承泽一听,心想这关键时刻还得美人儿出场。
“告诉他沈怀信,就说孔妙灵在你这儿,要他用他的命来换。”
沈怀信不久就搬出了沈公馆,因决定仓促,有几样必须的东西落在公馆,便打发了年初一过去拿。年初一也不想多事,找了一个宋蓁蓁平素外出打麻将的时间点儿过去的,才进公馆,就马不停蹄的来到沈怀信的书房,取了东西就要走。
谁知,年初一大脚迈出书房的门,后脚还没落稳,凭空便传来宋蓁蓁的问候。
“年秘书好容易回来一趟,怎的这么快就要走啊?”
宋蓁蓁的话酸涩里带着几分苦,笑意里带着几分怒,听的年初一暗吐苦水。
“少爷要的急,不能多留。”
宋蓁蓁甩着帕子朝他迎面走来,一件湖蓝色旗袍将她玲珑剔透的身材凸显的恰到好处,本是透着青春味道的颜色,却硬是配了浓妆艳抹来,鬓角边的盘发和那浓重的眼影透着几分老成,美则美矣,却仿佛没了魂魄,空壳子一个,又不大适合她,勉强的很。
“能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可比那孔妙灵?”
宋蓁蓁不痛不痒的说,自那天两人把话说开之后,宋蓁蓁就一直是这个模样,只是年初一主仆不知罢了。
“事关军政事务的文件,你不要多想。”年初一冷冷的,想避开她离开此地,可她却偏偏挡着他的去路,所在之处不过是个狭窄的走廊,她到底是有名分和头衔的,年初一再怎么看不上她,也不能逾矩。
“我真想知道,我宋蓁蓁在你们眼里,是不是真的比瘟疫还可怕,他躲着我也便罢了,你也躲着我,为什么?”
宋蓁蓁说着,身子又往前靠了一步,她原本就离的初一不到两米远,这一步,几乎可以贴上去了。
宋蓁蓁下巴微抬,别有深意的斜睨着他。
年初一被她弄的禁不住后退两步,突然一东西从怀中掉落,“乒乓”一声,竟有回声传来。
是沈怀信的私人印章,年初一连忙俯身去捡,宋蓁蓁也是。两只手同时按住那印章,年初一略慢一些,刚巧覆在宋蓁蓁洁白的手背上。当下,年初一像是触电了般的抽回手,脸上火烫火烫的,如烧起来似得。
宋蓁蓁裂开嘴一个劲儿的窃笑,脚下的步子却也是越逼越近。年初一则是不停的一步步后退,宋蓁蓁忽的双手讲他一推,初一冷不丁撞到墙上,而宋蓁蓁就近在眼前。
“你怕我?”宋蓁蓁问的实在蹊跷。他年初一怎么会怕她?
初一无可奈何的别过头,不想与她多说。
怎知,宋蓁蓁再次靠近,弄的年初一不得不紧紧贴着墙壁,恨不能钻进墙缝里去。
“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夫人?又一直躲着我?你不肯说,我就替你说。因为,你喜欢上了我。”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性。
年初一觉的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索性借用胳膊肘将宋蓁蓁一顶,苦笑道,“我?喜欢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年初一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宋蓁蓁就紧随其后。
“你和沈怀信一样,是个骗子!大骗子!你分明就喜欢我,却又不肯承认。不过,你不承认没关系,只要沈怀信相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