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春天比京陵要来的晚一些,已经是三月阳春,空气里还透着丝丝凉意,时不时还飘些意犹未尽的雪花,此刻的雪虽不及隆冬腊月那样大,却也有种当仁不让的感觉。
孔妙灵整日被沈怀信带在身边,不是跟他去看学校,就是去看医院,还有那济世堂。之后,沈怀信被沈伯庸强行带到军中,那边就去的少了,孔妙灵也有了闲暇时间,但还是隔三差五的跟年初一去济世堂。
年初一跟孔妙灵讲了很多关于沈怀信的事情,例如他如何创办学校,创办济世堂。年初一更说,他自己便曾是济世堂里一人,只是那时还不叫济世堂,沈怀信也还没到二十岁,他那时饿的不行,就大着胆子进帅府偷东西吃,没想到被人抓住,往死里打,他说他那时不懂功夫,也没什么力气,在他昏厥之际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少爷,只用一个“慢”字,就救了他一命。
孔妙灵笑说,“他一定还说了别的,只是你晕过去了。”
年初一说,“我去之前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就说我能逢凶化吉,遇贵人。所以你看,我遇上了少爷。”
孔妙灵惊讶道,“你会算卦?”
年初一呵呵一笑,透着一股憨劲,“从前跟一个算命的大师看过《易经》,所以略知道些皮毛。”
孔妙灵眼珠子睁的直发亮,“那你帮我算算,今天晚上我是做杏花芙蓉汤好呢?还是做银耳莲子羹好?”
年初一目光暗淡下来,“依我看,少夫人您两样都别做,是为最好。”
孔妙灵自进了沈家,因其给沈伯庸没少出点子而很得沈伯庸的心,却也因此惹来沈怀瑾的不满。人前人后的,没少被沈怀瑾挑刺,起初是嫌她什么家务活都不做,后来妙灵学着做,又嫌她做的不好,速度慢。这些都还是其次,最要紧的就是烹饪上,沈伯庸肠胃不好,对饭食很挑,从前都是沈怀瑾下厨,孔妙灵一进门,她是干脆不管,孔妙灵初次下厨就受了沈伯庸的训斥,很没面子,沈怀信偷偷请了人来做又给沈怀瑾取笑。最后,孔妙灵不得不自学自卖,等把沈伯庸的舌头伺候好了,却依旧过不了沈怀瑾那关。刚巧沈怀瑾又有了喜,沈家上下都很重视,特别是这吃上,没少难为孔妙灵。
沈怀信心中早有气,直言要搬出去,孔妙灵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拾,百般劝解方才消了沈怀信这念头。只是,那沈怀瑾不仅没收手,反而挑的更凶。沈怀信平日在外忙,但还是会遣年初一每日带些有趣的东西给妙灵解闷,年初一便经常撞见沈怀瑾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妙灵,他自己都为这个少夫人叫屈。
年初一回去给沈怀信复命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沈怀信再三追问,以为是孔妙灵身体有恙便要搁置事务回去照顾妙灵。年初一本不想说,担心别人认为他有挑拨之嫌,眼下见沈怀信着急的紧,不得不说了个中缘由。沈怀信当下不悦,说道,“我今晚便跟父亲禀告搬出去的事情,她爱吃谁做的东西便叫谁做去。”
沈怀信的心早就跑到妙灵那里,早早的回到帅府,大衣都没来得及脱,就径直进了厨房,上去一把拽住孔妙灵的胳膊就要往出走,孔妙灵给他弄的一愣,挣脱开来,说道,“这是怎么了?脸上臭臭的。”
厨房还有丫鬟春儿杏儿,一看沈怀信这架势,谁都不敢吱声,春儿到底更机灵,拉着杏儿就走了。
“你那一双手又不是专门为她做饭使的,走,我带你出去吃去,新开了一家西餐馆,听说里面的牛排十分正宗。”
孔妙灵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定是初一跟你说了什么,我承认姐姐的嘴是难伺候了一些,但我这双手确实也不是为她使的,但我必须这么做,你若当真心疼我,不如帮我打个下手吧。”
这回轮到沈怀信不解了,忙将手心往妙灵额头上一罩,然后再摸摸自己的,“没发烧啊,这么正常的一个人怎么净说胡话呢。”
妙灵忍不住笑着捶他一下,“谁说胡话呢,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沈怀信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因为我,但我早说过,你不必这么委屈自己。”
“你理解错了,我学习烹饪也是为了今后你能吃的舒心,不是有句话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
沈怀信忍不住一笑,将妙灵拦腰抱住,妙灵手上沾着面粉不敢碰他,却没想到他竟会在厨房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来,忙不迭脸上一红,嗔道,“你快松开我,叫下人们看见了又该笑话了。”
“那叫羡慕嫉妒。”
沈怀信还是听话的松开了手,这便麻利的从墙上拿下一个围裙,也不管反正就往自己身上套,妙灵一看,笑的前仰后附,忙擦干净了手去帮他弄,沈怀信趁机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后背,眼睛则细细的观察妙灵的手指有没有因为做家务而变得粗糙。他来回摩挲着,感觉妙灵的皮肤又细又滑,十指纤长,白嫩如青葱,实在舍不得松开。
“我今后早点回来跟你一起做饭可好?”
妙灵讶异道,“这是何苦,难道你不知道男人不能下厨房。”
“我若不做的一手好菜,日后好伺候你和咱们的孩子。”
妙灵一羞,从后面打了他一拳,“就会胡说。”
沈怀信忽的转过身来,深情款款的望着妙灵,然后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妙灵羞的紧,再想怪他时,他却已经在案边装模作样的做起饭来,弄的妙灵哭笑不得。
晚饭时分,因沈伯庸还没回来,大家都在等。梁少辉见那汤色色泽鲜美,忍不住凑着鼻子闻了一闻,不仅叹道,“好香啊,真是色香味俱全。”
旁边的沈怀瑾很不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会意,忙又加了一句,“呃…只是还没吃,若只是光有色和香,味道不好也算是道好汤。”
沈怀信没好气的说,“姐夫说的是,怕只怕有些人是故意嘴刁,即便是当年慈禧的满汉全席,估计也难合她口味。”
沈怀瑾不乐意了,“二弟这是在说谁呢?”
沈怀信也不罢休,“谁故意刁难,就说谁。”
沈怀瑾气的不行,“你是在指责我吗?是你媳妇手艺差,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却叫你这般恨我,我看哪,你现在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沈怀信振振有词道,“怀信当然不敢忘,只是有些人虽然时刻记着自己姓什么,却从来不做能给这个姓氏增光添彩的事情,实在叫人扼腕。”
“沈怀信!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你也不必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挤兑我。等我产下麟儿自会和你姐夫搬出去。”
“姐姐想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如果姐姐执意如此,弟弟也一定支持姐姐的想法。更何况,姐姐一直住在娘家也确实不妥。”
“你!”
沈怀瑾气的当下拍桌子站起,刚好那边传来沈伯庸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