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陵城中曾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权杖在孔老大的掌心里,大洋在宋善人的口袋里。” 孔老大指的是孔信芳,因他在家中排行老大,故得此名。至于那宋善人,说的则是金融家宋连城,宋连城乐善好施,口碑甚好,享誉京陵。传闻中,宋连城富可敌国,单单是他一天进账的金额都抵得上华北一个普通县乡一年的税收。
宋连城早年于南洋经商,又去过欧洲和南美,视野开阔,见识颇深,思想独立有见地,是京陵城从事股票期货的第一人。
宋连城膝下无子,仅有两女。长女宋芊芊,年方十八,长的也算是清丽可人,可惜就可惜在她那一身治不好的病上,若不用那白粉遮盖,便是一张焦黄小脸,加之她身形又瘦,与那林黛玉别无一二。宋连城二女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岁,许是还未张开,相貌不及姐姐,却生的机灵可爱,甚是外向。
时任沈伯庸高参的宫九安给他献上一策:与宋家联姻,有其雄厚的财力做靠山,日后再找机会与陆孝乾扳回一局,也不是不可能。
沈伯庸一听不错,当下采纳。不出三日,便带着彩礼登上他宋家大门。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沈伯庸这招,宋连城一眼就看破了。只不过,碍着沈伯庸如今在军政界的地位,纵然他一万个不愿意,也还是笑脸相迎,以上宾对待。
其实,读过书,有见识的宋连城打心眼儿里看不惯草莽出身的沈伯庸,可谁叫沈伯庸有个名声在外的才俊儿子。宋连城虽没见过沈怀信,但对沈怀信本人还是充满期待的。
然而,期待归期待。宋连城态度恭谨的以一句“宋家祖训,不可与军政沾边”为由打算将沈伯庸这事推脱过去。不想,沈伯庸说,“经济政治不分家,你要想好好做你的买卖,就得听政府的。”言下之意是,我沈伯庸能看上你这个奸商,是你们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么就乖乖听话,要么小心老子炸了你的狗屁银行。
宋连城见沈伯庸话音不对,思忖半晌,也觉的不可与沈伯庸发生冲突,于是,便笑脸拿出宋芊芊身体羸弱之事怕无法给沈家传宗接代的理由。那沈伯庸倒是铁了心跟他杠上了,当下便说,“那不要紧,我辽东有的是人参灵芝,我每日叫人炖给她吃,就不信她生不下儿子来。”
宋连城顿时觉得他和沈伯庸实在对不了路,还越说越窝火,越说越觉的对不起自己这身气质。于是,他不得不以小女性子执拗,须得与她商议再做定夺来敷衍沈伯庸。谁知,那沈伯庸又道,“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跟她商议个什么劲。”
宋连城当下脸色一沉,“尊重儿女意愿,乃我宋家传统。我还未与沈兄联姻,沈兄这便等不及要插手我宋家的事情了?”
一句话把沈伯庸噎的不行,只得强行压住火爆脾气,大步流星的出了宋家。
沈伯庸提亲很邪门,更邪门的是,京陵城不久就又传出一句话来,叫“得宋女者得天下。”一时间,宋家门庭若市,光是彩礼都将宋家那球场大的客厅给堆满了。
宋连城顿觉事情蹊跷,怀疑此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他起初怀疑是沈伯庸所为,可转念一想,沈伯庸乃是个直肠子,况且这么做对他而言只有害没有利,他为人虽粗鄙,却也不是会暗地里伤人之辈。
那还会是谁呢?
无独有偶。陆孝乾带着彩礼去找宋连城之后,将整个事件推上顶峰。所有人都在看,这宋连城是会答应辽东王沈伯庸,还是会转向权杖新贵陆孝乾。
据大多数人揣测,依据宋连城一贯的步数,应该选择的是书香门第出身的陆孝乾。虽然陆孝乾的儿子陆承泽名声不及沈怀信,才干不及陆承恩,可谁叫人家有个宋连城羡慕的出身呢?况且,这女子嫁人,北国第一才俊固然名声响亮,可自古才子爱风流,身边免不得围着一群莺莺燕燕之人,做才俊的夫人,实属不易。况且那宋大小姐娇娇弱弱一身的病,这多愁善感肯定是免不了的,若真嫁给沈怀信,当属不易中的不易。
民间百姓之虑也是宋连城所虑之事。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早考虑女儿的终身大事,两个孩子虽是女儿之身,他却是精心培养,唐诗宋词,四书五经也是自小教起,毫不敢懈怠。照他从前的想法,将女儿嫁给一平凡老百姓之家是最好不过,军政界人是绝对碰不得。可眼下形势,不是他想不想碰的问题,而是人家已经碰了你了,你还必须选择一个。
宋连城权衡着这个中利弊,几日思忖,仍不见结果。沈伯庸那边早就等不及了,说什么都要再去趟宋家,要不然就把那宋连城绑来,利利索索的给个痛快话,叫他这么个急性子人去等,实在是难忍。
恰在此时,出了一件反而让沈伯庸两头不是人的事儿。
沈伯庸每天早晨是报纸和馒头一同下肚,这天早上,那咬了一半的馒头尚未咀嚼完毕,就被他一口呛了出去。吓得老许以为是馒头出了问题,连忙上前,一边拍着沈伯庸的后背,一边小心道,“老爷不要紧吧,我这就让人重新做去。”
沈伯庸咳了半天,咳的眼圈发红,血丝突出。老许正打算把餐桌拿下,却被沈伯庸先一步给掀翻了,只听得他大骂,“这天底下只有老子登报跟儿子脱离父子关系的,哪有儿子登报跟老子脱离父子关系的!没天理了!真他妈的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