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尺素在靖王府已呆了数日之多,每日里曹馥菱都只是叫鱼尺素为她抚琴,时而和她聊上两句,不然就是与她在府中花园走走逛逛
这一日,鱼尺素照常抱着琴来到曹馥菱所住的院中,见曹馥菱慵懒的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抱着琴立在一侧,等着曹馥菱醒过来
其实曹馥菱根本没有睡,她才让丫鬟去把鱼尺素叫来,怎么可能这么会儿的功夫便睡着了,当然鱼尺素心里也明白,只是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眼看着日上三竿,鱼尺素已抱着古琴安静站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未到盛夏,可天气也渐渐的热起来,鱼尺素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小的汗珠,可她依旧面不改色的站立在那里
曹馥菱悠悠睁开眼,鱼尺素这才慢慢行礼,可方才站的久了,腿也僵了,行礼的动作稍有些缓慢,可还算是得体“给王妃请安”
曹馥菱面上露出惊讶“何时来的?”
“民女来时,王妃正在睡着”
“瞧我,竟忘了召你过来这档子事情了”曹馥菱手撑着躺椅,双腿放下来,一旁的侍女有眼力的上前扶起她。曹馥菱语气中带着责怪的看向扶着她的侍女“房儿,你也是,尺素姑娘来了怎么不叫醒本王妃,巴巴的叫人家站了那么久”
“奴婢知错”
“王妃言重了”鱼尺素道“是民女不愿打扰王妃休息,不怪房儿姑娘”
曹馥菱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盈盈的笑了一声
鱼尺素来到桌前放下古琴正准备坐下“王妃今日要听什么”
“今日不听弹琴了”曹馥菱道“陪本王妃到花园走走”
“是”鱼尺素将古琴搁置在那里,便起身跟上曹馥菱的脚步
看着满池的锦鲤,曹馥菱站在池边拿着小瓷碗,一边用勺子撒了鱼食喂给那些锦鲤,一边道“其实这人啊,和鱼一样,也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你瞧,这养在王府里的鱼儿各个享福似的,与那些市场上卖的供人食用的鱼就是不一样的”
鱼尺素听得出曹馥菱话中的意思,却也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听着
“这样奢华的池子,就该养这样华贵的鱼儿,要是冷不丁的放进去一条满身黑、像那市面上卖的鱼儿,岂不是格格不入?”曹馥菱转过身看着一直低眸的鱼尺素“你说,是不是?”
鱼尺素的声音倒是没有什么起伏“王妃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同尺素说了罢”
曹馥菱那不知是何寓意的笑意渐渐盈满眼睫“本王妃知道,殿下和你有些来往,殿下要是欢喜哪位姑娘,本王妃自然是管不得,但若殿下真的喜欢姑娘,我作为王妃,自然要为殿下解忧,何不收了姑娘,做殿下的侧妃、本王妃的妹妹?”
话音一落,鱼尺素便拿起裙角跪在了曹馥菱面前“王妃抬举尺素了,殿下虽时常来倾颜阁,却也只是听听曲儿,并无其他。尺素只是烟花女子,怎配做殿下的侧妃,诚如王妃所说,满池华贵的锦鲤中,怎可有低下的鱼儿混进去”
曹馥菱垂眼定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鱼尺素,半晌,展颜一笑,上前虚扶了一把鱼尺素“姑娘快起来,本王妃不过一句玩笑话,姑娘怎的这般慌乱解释的”
鱼尺素起身站定,并未说话
“本王妃相信姑娘是个明事理的,有些事情不用本王妃说,也懂得”曹馥菱将手中的小瓷碗交给身后的房儿,又道“这些日子让你在这王府里,怕是扰了你平日的生意”
听得这话,鱼尺素知道,该警告的都已经警告过了,这些日子,曹馥菱所做的一切都在有意无意的告诉自己,这靖王府不是自己高攀也不是自己想进就能进来的,可曹馥菱却不知道,自己从来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心里无奈的在笑,可面上却十分安分守己
“待会儿用过了午膳,本王妃便安排马车送姑娘回去罢。只不过”曹馥菱上前一步,拉近了与鱼尺素的距离“姑娘此次来王府,全然是本王妃一时兴起想听姑娘弹曲儿,这殿下……”
没等曹馥菱说完,鱼尺素便心领神会“王妃放心,尺素只当并未来过王府”
“嗯”曹馥菱满意的点点头,退后了几步“倒是个聪明的人,再陪本王妃去那边走走吧”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锦鲤池
另一边,华城同南疆国的战事也从未停过,司空兴每每与巴图尔在战场上相逢,虽都打了个平手,也逼得南疆国进攻的军队直直的退了几百里,可两边的兵力却都折损了不少,短短几天下来,带来的五万军队,加上华城原有的几千,现下竟白白折损了两万多
司空兴、司空伯贤与手下几员领头的将士此刻正在军帐中,司空兴作为主帅,坐在一张宽案前,此刻他依旧穿着那月白色盔甲,主帅的头盔放在案上,一旁焚香袅袅,一张同宽案一样大小的地图平铺其上,此刻司空兴微皱着眉头,垂眼定定的看着上面的地形
“五哥”坐在一侧的司空伯贤也是面色肃穆“几天下来,咱们的兵力已剩下了两万多,不然,派人去晋元道……”
“不行”不等司空伯贤说完,司空兴便开口否了“此次南疆国有备而来,其中还有些许蹊跷,没弄清楚之前,莫不能叫十二弟来,若白白折损了援军就不好了”
“殿下方才说,南疆国有蹊跷?”其中一名领头的将士听得是有些糊涂
“没错,这几日,虽说咱们的兵力亏损了不少,可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司空兴的手臂漫不经心的搭着案沿“但每次开战,他们的将士不少反增,就像是背后有源源不绝的力量在供应着一般,着实令人怀疑”
“难不成,南疆国隐藏了他们的实力?”司空伯贤猜测道
“甭管他究竟隐不隐藏,已经这些个时日了,莫将军依旧还落在敌军手中,末将着实担忧”说这话的,是原本驻守在华城的副将蔡云,他与莫子修一起征战了几年,私下也是兄弟想成,此刻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这时,原本一直未吭声的一个将士忽然起身抱拳“殿下,末将倒是有一计,殿下可否听一听”
司空兴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此人他大约有个印象,是当时去兵部领兵时,一同跟着来的“你说”
“既然殿下觉得南疆国有所蹊跷,又想要救出莫将军,那,何不来一个声东击西,先叫恒王殿下带兵引了他们一部分人,这时殿下您再带着一部分将士偷潜入他们内部,烧了他们的粮草,造成慌乱,即可打探一下虚实,也可趁机将莫将军救出来。到时再同末将等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话音一落,帐中一丝声响都没有,那将士顿了顿,随即道“办法虽老,可若是起了作用,殿下何不一试”
“一试?”司空伯贤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那人“若这过程中发生何意外,堂堂越王殿下的安危,你一个小将士,可否担得起?”
那人垂了眼帘,声音也是沉沉的,丝毫听不出害怕“末将未从军前,也只是个山野村夫,没什么大智慧,只是想为殿下出一份力,自然殿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殿下只当末将未讲过这些吧。只是……”那人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司空兴的脸色,继而说道“殿下也都看到了,南疆国的将士似乎杀不完一般,战场上损耗了多少,再战时又悄无声息的补上了多少,再这样同他们耗下去,平白再牺牲了咱们许多的兄弟”
司空兴本来轻扣着案面的食指停下了动作“此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五哥”
“主帅”
听了这话,其他人自然都觉得有些不妥帖,可司空兴却抬手示意他们“他说的有理,本王个人的安危不算什么,华城众将士和天阑的百姓才是重要的。何况,有六弟和众位将士在外接应着,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
“可……”
“若六弟还是觉得不妥,本王当下便拟一道军令,若是发生任何意外,六弟,你便派人携了这军令,让十二弟前来支援,左不过晋元道距离咱么这里,最慢也只要半日,快马加鞭,几个时辰便到了,若真有意外,几个时辰,本王也是撑得住的”
见司空兴如此说,司空伯贤也只是哑口无言,最后点点头,默认了这法子
这一夜里,月亮似乎被云朵遮住了,一直不曾露出冰冷的光亮来,显得这夜里更加的压抑
一个身影避过巡逻的将士,从军营中悄悄出来,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四下看了看,拿出怀中抱着的信鸽,将那写好的字条绑在信鸽的腿上,双手一掷,信鸽从手中扑腾着飞远了
第二日,便如他们计划的一般,司空伯贤便带着兵马前去挑起战事,南疆国见此便带着众多的将士前去迎战,双方打将了起来
而另一边,为了不打草惊蛇,司空兴只带了六千人,来到南疆国驻扎的军营外,那六千余人在外等候司空兴的号令,司空兴携了自己的暗卫,悄悄潜进了军营,在粮草上点起了火,不多时,那小小的火苗便成了熊熊大火
听到营中有人喊起火了,司空兴带着暗卫躲在暗处,待营中守着的人差不多都赶去扑了火,才一路转折的,寻找着莫子修,最后发现有一处营帐不管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小兵把守着,司空兴估摸着里面应该便押着莫子修
于是,趁着把守的人不注意,从后捂了他们的嘴,手中的兵器直接利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放倒
潜入营帐中,只见得满身血痕的莫子修被绑在木头桩上,低垂着头,头发凌乱的散在肩上,毫无生气
“莫将军”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莫子修勉强睁开干涩的双眼,抬起头来,在看到面前的司空兴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当看到司空兴欣喜的表情和声音,莫子修这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越王殿下?殿下你怎的来了?”
司空兴摆手示意身后跟进来的暗卫,几个人上前解开了莫子修身上捆绑的绳子
“父皇派本王前来攻打南疆国,将你救出”在看到被暗卫架着搀扶的莫子修满身的伤痕,有几处伤口已经溃烂起来,司空兴一皱眉“莫将军,受苦了”
“末将无碍……”忽的,莫子修似想起何事一般来,惊慌的上前抓住司空兴的双臂“不!殿下您快离开此地!莫要管末将!快走!”
“为何?”
“殿下有所不知,末将也是被那巴图尔抓来后才知晓,那南疆国之所以敢挑起战事,全然是有那匈奴人帮衬着!”
“什么?”司空兴虽曾经心里也猜想过这个可能,可却一直都不确定,现下听莫子修如此说,也是十分震惊。再冷静的想一想,是了,想那巴图尔有一般的血统是匈奴一族,与匈奴联手也不是不可能的“眼下先不说这些,此番即搞清楚其中的蹊跷,也救下了你,咱们这就回军营去。你也莫担心,此刻南疆国大半的兵马都被六弟拖缠着,外面还有六千多将士,山道那边也有一队军马等着,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出了这里再说”话毕,莫子修便在两个暗卫的搀扶下,同司空兴离开了营帐
可还未走出军营,十几个人便被敌军围住,司空兴拔出太荒剑,与剩下的暗卫一起,同他们展开了恶战
幸好司空兴带的是自己的暗卫,各个都是御林军中的精英,不多时,便杀出了一条出路,众人逃到了军营外,那候着的六千将士随即出来,一边打着,一边向回去的路移动着
此番也只是为了救出莫子修,所以司空兴下令莫要恋战,快速回军营
可就在走到一处山路的空地时,平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宏伟的呐喊声,再仔细一看,竟是巴图尔带了三万余多的匈奴杀了过来!
“殿下!快走!这绝对是南疆国与匈奴的圈套!末将一条命不值钱,殿下别平白牺牲了自己啊!”说完这话,莫子修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说的什么话!本王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你是我天阑的将军,本王不会扔下你不管!”说话间,司空兴做好了惨烈战斗的准备
另一处,司空伯贤与那南疆国派出的军队打将下来,两边折损颇多,可也是司空伯贤占了上风,就在此时他却收到了消息,司空兴带领的六千兵马在山口处被匈奴袭击
“什么!匈奴?!”司空伯贤也不是蠢钝之人,仔细想了一下,便猜出了大概“山下不是有八千军马么?人呢!”
“小将不知,那八千兵马平白的没了,况且匈奴此次有三万余人,加上那八千兵力也远远不够啊”
司空伯贤心下一惊,随即对着手下的将士喊道“众将士听令!速速赶到山口,支援越王!”号令一下,众将士纷纷调转方向,快速向山口移动
司空伯贤赶到时,司空兴的手臂已经是被伤了,月白色的战袍也被不少血色染红,眼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从司空兴的身后砍去,司空伯贤一跳下马,运起轻功,直直的用手中的佩剑挡了那劈来的刀光
司空兴听到身后的声响,转头一看,司空伯贤正狠狠的将剑划开了那匈奴的脖子
“五哥”司空伯贤看着司空兴的伤口“没事吧!”
“无碍”
二人一同随着将士厮杀着,可那匈奴来势汹汹,使他们皆是措手不及
眼看着将士一个个倒下,司空兴靠在司空伯贤背后“这样下去不行,六弟,你快携了暗卫前去晋元道叫十二弟过来!”
“五哥,你这是叫臣弟丢下你?!”
“怎会!此番匈奴来袭,寻常将士恐怕到不了晋元道便被截下了!只有你能去!”
“不行!五哥你一人如何应对这千万的人!”司空伯贤早就知道,此次这些个事情多半是三哥他们搞的鬼,可只要想到婚典那日一袭红色嫁衣的东方沫嫣,还有司空兴从小到大对他们兄弟间的温和,就算是为了东方沫嫣,他也万万不能让司空兴出任何事情
“不是还有五哥的暗卫在么,你快去!”
“五哥……”
司空兴将犹豫着的司空伯贤拽了衣领到自己面前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听着六弟,不论如何,你都要活着出去!华城这几千将士的性命,都靠你了!”
看着司空兴此刻清冷却肃然的眼睛,司空伯贤握紧手中的剑柄,沉默半晌,二人默契一般的擦肩而过,劈杀掉袭来的匈奴人
随后,司空伯贤吹了一声口哨,听到恒王殿下吹出暗号声音的暗卫都自动退到司空伯贤周围
看着依旧在厮杀中的司空兴,司空伯贤一皱眉“随本王走!”
“是!”
杀出一条路来,司空伯贤趁乱携了一匹马,离开了那血腥的战场
快马加鞭中的司空伯贤,头脑中却未停下来,一直在前思后想的捉摸此次的事情,不多时,他便想出了一个可能,随即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殿下?”为首的暗卫头子不解的看着司空伯贤
“不对,八千兵马不可能平白消失,那个人绝对有问题”司空伯贤自顾自的说着
“殿下说的是哪个人?”
司空伯贤没有作答,只是将怀中揣着的一纸军令拿出来递给那为首的头子“竹青,你带着这军令同他们几个,绕过这条去晋元道的必经之路,务必尽最快的速度通知到康王!”
“是”那被唤作竹青的暗卫收好军令,带着几个暗卫一起调转了马头
再看向另外几个暗卫“这儿离漠北大营不远,快马加鞭也只不过半日,你们几个也悄悄的,去漠北大营将这里的情况告知襄王,让他带着漠北大营中的军马前来支援!切记,第一时间去见襄王,莫要告知靖王!”
“是!”
吩咐好了那几人,司空伯贤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暗卫顺着那条大路,向晋元道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