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乎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韦羽丰都会心神不定,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就算睡着了也会突然醒来,他在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在等一个鬼,没错,他在等邱雨。
自从出院后,白天邱雨还是会附在尹小莉身上到他家来照料他,尽管韦羽丰表示自己已无大碍,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但邱雨还是固执己见。韦羽丰其实能猜出她的用意,她是想借此和自己多相处一会儿。而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要不然为什么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不说话,只是呆坐着,心里也是愉/悦的?而且晚上他会在脱离了尹小莉身体的邱雨的默默凝视中安然睡去,尽管他知道邱雨很快就会离开,但这一觉还是会睡得很香甜很踏实。说实话他感到自己已经非常依赖于邱雨了,虽然他很清楚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可又实在无法做到没有邱雨的陪伴,就连回家看望父母也是来去匆匆,就怕邱雨等急了而离开,而且他也能深切地感受到邱雨非常沉醉于被依赖的状态。
夜鹰新村的居民实在是太热情了,大家络绎不绝地来探望韦羽丰,而且一坐就是很长时间,言语间充满关怀,这让韦羽丰感动不已,尤其田大妈更是热心肠,她先是担忧地说:“怎么可以老让小莉来照顾你呢?她自己还是个孩子。”然后又自告奋勇:“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韦羽丰再三推迟也没用。
邻居们的嘘寒问暖纵然使韦羽丰感动不已,但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因为这使得邱雨左右为难,如果她继续附在尹小莉身上没准会被瞧出破绽。而每次出去暂避风头时韦羽丰察觉到她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来后总显得闷闷不乐,有一次她哀怨地说:“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看来我是多余的了。”
听到这样的话韦羽丰心里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这情形仿佛是心/爱的人受了委屈在向自己倾述,而此时此刻原本应该把她搂/进怀里好言相劝一番,可他能这样做吗?显然不能,因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是阴阳两隔的朋友。虽然韦羽丰知晓邱雨暗/恋自己,如果这时候把她揽/进怀中她一定不会拒绝,可他却是有顾虑的,首先他不确定自己对她的这份依赖是不是属于爱,如果是的话那就是所谓的鬼迷心窍了,听了看了那么多鬼故事他明白后果会很严重。其次如果这不是爱,仅仅是因为习惯成自然,或者是因为知道她暗/恋自己,感动之余在心理暗示下产生了错误判断,那就得不偿失了,后果会更严重,毕竟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因此他只能狠狠心装起糊涂来。
为了不使邱雨再处于尴尬的境地,韦羽丰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有一回他对怅然若失地邱雨说:“要不以后你就别来了。”
邱雨听完浑身一颤,表情僵硬了很久,突然哽咽地说:“你终于下决心不要我来了,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因为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但是我没想到你的这个决定来得这么快。”
韦羽丰顿时愣住了,随即醒悟过来,只怪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便连忙解释:“哎呀!你瞧我笨嘴拙舌的,把话说拧了,我的本意是以后你白天别来了,晚上来,这样就没人打扰了。”
“哦,原来是这样。”邱雨低下头轻声地说道。
韦羽丰看到她一脸的释然,陡然间有些痛恨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心理,但一时又想不出解决之道,总不见得真的去看心理医生吧?对心理医生怎么说呢?难不成对他和盘托出?当然心理医生对他这样的患者已经见怪不怪了,肯定会加以专业的心理疏导,可问题是一旦自己恢复了,做出了符合常人的选择,然而这对邱雨就不公平了,人家可是真心实意地对待自己啊!想到这里韦羽丰暗骂自己:你这家伙,都快无可救药了,还在为别人思前想后。
就这样在纠结中迎来了晚上,也迎来了邱雨,为了不扫她的兴,韦羽丰尽量把自己的矛盾心态掩藏起来,他知道鬼是敏感的,稍不留神会被她瞧出端倪,会使她原本就受伤的心再被撒上一把盐,这样就太不厚道了。
瞧,我又处处在为她着想,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自己呢?韦羽丰又在责怪自己。
那么有什么方法忘却烦恼呢?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想,琢磨来琢磨去韦羽丰觉得只有写作才会使自己分散注意力。可是对于新作品他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构思,最后他寻思干脆就现炒现卖吧,把已经写了第一章的《救魂》继续写下去,反正这些都是自己刚刚经历的,写起来得心应手。随后他又心生一念,索性把主人公由李木子改为自己,用第一人称写,虽然大多数“风靡”都喜欢李木子这个人物,但他还是决定尝试改变一下,因为这样人物关系可以更加复杂,故事情节更具戏剧性,更能制造悬念,也更加引人入胜,相信“风靡”会接受的。于是他把男主角“我”取名阿伟,女主角还叫邱雨,邱雨的丈夫叫雷鸣。
另外,更重要的是邱雨现在是晚上来,而晚上是自己习惯的写作时间,这样就不会被她发现心理变化了,也许时间长了她会觉得无趣,自然而然就不来了。对,这是个好方法,就这么着吧。
当邱雨得知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欢快地说:“真是太好了,又能欣赏你的作品了,我想这也是广大‘风靡’的愿望。”但是等韦羽丰像以往那样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邱雨却变得心事重重了,只听她紧张地问道:“你真的打算照实写吗?”
韦羽丰说:“当然是照实写喽。”
邱雨还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最终把话咽了回去,韦羽丰见状问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有啥好点子?”
邱雨摇着头回答:“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是作家点子肯定比我多。”
说完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再吱声,表情显得相当局/促不安。韦羽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心里倏地一动,暗想:莫非她不愿意被披露隐/私?如果是的话那就得怪自己了,没有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她理所当然会不高兴,可碍于情面又不能反对。于是赶紧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写你的故事,你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邱雨抬起头连连摆手否认。
韦羽丰追问:“那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邱雨怔了片刻,然后坚定而又缓慢地说:“我想通了,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值得让人记住的,死了就牺牲一回吧,让‘风靡’们娱乐一下吧,也成全你新的尝试,毕竟我曾经说过在你一帆风顺时我不会锦上添花,但在你困难时我会雪中送炭,虽然这次没那么严重,但作为朋友,我总得兑现承诺吧,也许以后没有机会了。”
韦羽丰感动地说:“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了。”
邱雨淡然地回答:“多帮一次又如何?”
韦羽丰一时无言以对,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她这样无私奉献自己的隐/私,真让人佩服,可我却时不时地冒出自私的念头,和她比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太汗颜了。
想到此他倏地握住了邱雨的手,动情地说:“谢谢你的支持。”
邱雨的身子猛然一惊,须臾眼里闪现出喜悦的泪花,但很快她就克制住了情绪,把手从韦羽丰有些颤抖的手中抽出,从容地说:“这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交呢?”
韦羽丰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一定要把这部作品写好,一定要把邱雨写得更加丰满更加真实。